第五章(3)(1 / 2)

叶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印象里鲁卡斯从来就不认识什么搞摄影的朋友……他拎着酒瓶和鲁卡斯的碰了碰:“你哪个朋友啊?”

鲁卡斯仰脖喝了半瓶多,硬凹出一个忧郁的神情,说:“乔伊。”

叶臻、陈立钦、韩双:“什么?!”

乔伊是鲁卡斯前任的现任。就是他翘了鲁卡斯墙角。

韩双说:“你疯啦?怎么还跟他联系上了?”

鲁卡斯说:“是他来找我的。问我们做旅游网站的,是不是有很多靠谱的独立风光摄影师资源在手。我心想我们这公司规模,还没到自己培养摄影师那一步呢,现在也都是跟工作室合作。”他顿了顿,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但是!我哪能告诉他?我最不喜欢他那副看不起我们公司的表情,所以我就说我们合作的东方摄影师很贵,他不一定请得起。”

“干得漂亮!”陈立钦一拍桌子,陪了半瓶酒。

叶臻冷哼:“不一定?你应该直接说请不起。”

鲁卡斯:“所以我马上想到了杉!一定要狠狠打他的脸。”

陈立钦:“绝对不能输给那种人!夺妻之恨,恨之入骨,骨肉未寒,寒蝉凄切啊!”

三个男人对视一眼,程杉几乎在热气腾腾的火锅上方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坐在程杉身边的韩双也有同感,小声用中文对她道:“男人们的好胜心之火被点燃,真是中二得可怕。”

程杉顿时压力山大。

一顿火锅吃得斗志昂扬,男人们中文英文意大利语混在一起交谈,一边喝酒一边讨论公司下个阶段的规划。

程杉前半程还在努力倾听,后来听得脑壳疼,索性埋头喝酒吃肉。

韩双始终在偷眼观察程杉,她实在想象不到,这么一个有血有肉,看上去和常人无异的姑娘,竟然患有癔症。她凑在程杉身边说:“杉,程见溪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程杉的笑容不自主变得温软,“像一口古井。”

韩双疑惑地啊了一声。

“他的身边人迹罕至,你看着他甚至仅仅是接触他的时候,会觉得他平静冰冷得好像没有生气。”程杉说,“但在静默里,有永不止歇的深流。”

韩双不由道:“那还是他吗?”

程杉突然被韩双问住。她抬眼看了看叶臻,后者正在听陈立钦讲述下一季度的产品策划方向,他的眼里淬了火似的亮,整个人蒸腾着蓬勃的朝气。

程杉的眼神出现片刻慌张和混乱,但很快的,她找到了心安的证据——他手腕上的纹身。

程杉喃喃:“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韩双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她跟程杉轻轻碰杯,说:“我没有谈过恋爱,杉。你说,爱一个人,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程杉喝下一杯酒,目光发直地想了许久,才低声说:“因为只有他啊。”

“只有他?”

“我的人生,从有了明确记忆的那天开始,好像就有了程见溪。”程杉回忆道,“他就在那里,他总是在那里,我想不靠近都不行。别人都没有光,只有他有。我的镜头再转359°,最后也只会找到他。”

韩双看得出来,程杉有一点醉了,醉酒的女人,眼神里有难解的韵味和魅力。她偏过头去,才发现自己视线里也有一个人,那是侃侃而谈的陈立钦。

这个二五不着的男人,真的是说不上来哪里好,但她这会儿看着他,好像有一点能理解程杉所谓的光是什么了。可能,自己也快醉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时候,出现的人不是程见溪

。”韩双说完,像是在问自己,“你也会爱上他吗?”

程杉停顿了很久,实话说道:“我从没有想过。”

她说完之后,自己也小声笑起来:“这个没有办法假设的,生活只有一次,不会回头,他就是程见溪。”

韩双笑起来,举杯说:“说得好。那就敬生活,敬他从不回头。”

命运有时候把剧本写好,让那个人出现,不需要原因,不需要道理,你没有任何抗拒的余地,只能接受,只能轰轰烈烈地爱一场。

而爱情的惊喜在于,你发现自己是如此乐于接受这一切看似荒诞的安排。

……

火锅添过三次水,最后无人问津,也慢慢烧干了。

陈立钦横倒在沙发上,嘀咕着嚷嚷:“我们要做最好的线上自由行网站!自由行万岁!”

鲁卡斯的脸就在陈立钦手边,他侧躺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将自己的身体塞进了茶几和沙发的空隙中,呈现一个长条状。

他仰头陶醉地亲吻陈立钦的手,用含混不清的意大利语低声吟唱着家乡的歌。

叶臻关掉电磁炉,把已经结底的锅端去洗碗池,用清水泡上。又将众人使用的餐具拿去池中,泵入浓缩洗洁精放水浸泡。

客厅到处都是垃圾,叶臻没有精力给他们一一分类了。他揉揉太阳穴,走去阳台打开窗户,对着夜晚冷风清冽的夜空,呼出口酒气来。

其实创业之初,他们几个都没有想那么多。鲁卡斯是计算机系的天才,陈立钦从小就一门心思,想做一家很不一样的旅游公司,而他,擅长管理和商业谈判。

叶臻打头阵,陈立钦出谋划策,鲁卡斯负责落地实现需求。几年下来,他们从三人的小作坊到现在初具规模的近百人公司,经过三轮融资,网站在鲁卡斯和他的技术团队的打磨之下,前后历经五次重大改版更新。

一切都在每个人的努力下变得越来越好。他因为程见溪放弃的那个项目会议,鲁卡斯和陈立钦费尽了嘴皮子,吃了不知道多少次闭门羹才换来对方对再次约见的首肯。

而他们两个,在全然不知他因何故离去的情况下,谁都没有对他太过苛责。

刚才喝酒的时候,鲁卡斯才向他袒露心声。

“我当然很生气。但是叶,你在那个时候离开,一定是出大事了。”

陈立钦补充说:“更何况,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你回来以后这几个月为了那个项目,常常通宵工作,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

叶臻说:“不管是什么理由,恶果是我造成的。我去解决,理所应当。”

鲁卡斯责备道:“叶,你太不擅长解释,其实你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我们,我们都能理解你。”

陈立钦:“我们搭档了那么多年,如果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那我们的网站怎么做到世界一流?”

世界一流。

夜风拂过叶臻年轻的面庞,他闭了闭眼,双手撑在开放式阳台的栏杆上。从前他拼尽全力,只是想向叶晋证明一件事:叶臻这个人,从来不需要他父亲的光环。

他自己就是光环本身。

可现在一切变得不同。叶臻慢慢发现,自己其实需要很多,也越来越贪得无厌。事业的成功,家人的支持,朋友的信赖,爱人的亲吻……

当他品得人情味,他无法不变得柔软。这柔软不是软弱,叶臻感到内心的充盈,比从前更甚。

如果时光有灵,在变故发生以前,叶臻希望可以尽可能地保留此刻、此地、此身的一切。

只可惜,太好的时光,往往留不住。

……

叶臻回到室内,拉上阳台门。

这个房子一直是他们的编外会议室,留宿是常事,叶臻家里的被褥都一应俱全。他给沙发上的陈立钦调整睡姿,又从里屋把打地铺的被褥拿出来。

这时候,程杉的卧室门开了。

程杉从刚才就带着韩双去房间里面说悄悄话,叶臻还以为两个人都要醉倒在屋里了,结果程杉一个人走了出来。

程杉环顾一圈,虽然有些醉意,但还能囫囵说出完整的话:“战况挺惨烈。程见溪你酒量见涨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