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潮汐7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鱼儿轻触,莲动荷颤,水纹荡漾。一圈圈,一层层,直到池塘中央,不见踪影。

我的爱,就在那圈圈碧纹深处。

许周周已经在学校荷塘边上,坐了半天。最近他总这样,爱情让人忧郁,脑海里一句又一句诗歌,来回碾压着他饱受相思之苦的滚烫的心。

他爱上了流行情歌,含情脉脉,求而不能的故作呻吟,总能成功地掀起他内心狂乱的波澜。每当想起那个人,痛苦而甜蜜的思念让他压抑的心脏,激动不已。

他比以前更起劲地去排练,只有在激烈的节奏鼓点中才能获得纾解。吉他弦断了好几根,被同伴嘲笑性压抑。

呵,天知道,他最近用了多少时间在肖想xing事,纸巾消耗速度飞快,到达极致之后是不满足的疲惫。

他想碰触心上人的皮肤,身体,甚至隐秘部位;他想他的眉,他的眼,他的一颦一笑;他想咬他的唇,舔他可爱的虎牙,锁住他有力的胳膊和腰脚,他渴望的怀抱,他的……侵入或者容纳,他想成为他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许周周不自觉并拢了双腿,微微抬头的部分叫人呼吸发烫。

如果之前,他只觉那人是个谈得来的朋友,是个不同行业的熟人。可现在他确认,他对他有xing欲!像男人对女人那样——他对他有xing欲。

“许周周。”

许周周烦躁地回头看来人,脸色不虞。金涵之毫不在意,一屁股坐下,胳膊碰到胳膊。许周周不舒服地往旁边挪了一下,拉开距离。

“就这么烦我?”金涵之注意到他的动作,哂笑道。

许周周没理会。

金涵之掏出一支香烟,叼着嘴边。许周周斜眼看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黄景歈那晚,从他嘴边把烟抽走,放进自己的唇边,明晦交织的眼神。他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唇,心头又开始发热,那薄唇真想吻上去啊。许周周眉目含春,嘴角带笑。

神游的许周周和默默抽烟的金涵之,在池塘边组成一幅奇怪的风景。学校两大风云人物,好友变敌人,为资源开撕的新闻才变淡,如今安然并坐,若被好事者PO上微博,腐女们闻风而动,脑补一出相爱相杀的大戏。

“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金涵之扔掉烟头,看远处的荷塘,眼神复杂。

许周周愣了愣,最近醉心于暗恋不可自拔,忘记还有这码事情。“啧”了一声,冷淡道:“为什么要让给我?我不信你说的狗屁理由,说实话。”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相信,非要我说是为了弥补你才算吗?切,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自信了?”金涵之不屑道:“难得我说真话,你却不信。以前说假话,你句句当真,可笑吧?人啊,为什么总喜欢听自己以为的真话呢?”

“怪我喽?你倒是伶牙俐齿呢!以前周周前,周周后,一副好兄弟的嘴脸呢?累了?不演了?我操!”许周周怒气渐渐被挑起,大声道。

原来,就算朋友散了,还是有一根刺插在心中,非拔出来不可,哪怕把肉戳到破烂不堪,鲜血淋漓。

“是啊,我累了我不演了,我烦了,我他妈烦死你了……烦你一副什么都不在乎,我要是在乎我就是**想不开;烦你什么都有,还总在我面前说不想要的嘴脸。烦你众心捧月,把好东西捧到你面前,你却爱理不理一副看不上的表情。……我他妈不如你,你不能收敛一点吗?你能不表现那么骄傲吗?表面上一副好兄弟,却处处要我让着你。我是哈巴狗吗?操……我累了,我他妈早累了,我十几岁时候就烦透了这个兄友弟恭的狗屎游戏。”

许周周气极反笑,伸手指着他,冷笑道:“是,你弱你有理,你穷你牛逼!你条件差,人家就得哄着你,呵护你,照顾你可笑的玻璃心?我告诉你,我不是装作骄傲的样子,我就是骄傲。我不是装样子,我他妈就是不在乎。……

我就是可以按自己想法生活,肆无忌惮,怎么地了?碍着您老人家了?我生在了许家,条件好怪我?……初中我他妈的每天练五个小时的吉他,练到手抽筋是天生吗?高三我去艺考,落下几个月的课,后面没日没夜地赶,头昏脑涨从楼梯上滚下,这也是爹妈给的?你说我众星捧月,我哥们儿多,他们喜欢围着我,是因为我大方?你肯定觉得,我有钱才大方对吧?那年,GREEN乐队来上海演出,多少年一次啊,我二话不说把票给孝正、嬛嬛,让他们先过过瘾。这是钱的事情吗?你妈妈生病,你在外地演出,我陪夜,睡了两天的行军床,这也是因为我家有钱,我就大方地帮你?……在你看来,我的成绩,我的乐队,我的朋友,统统都是因为我家有钱,我不用努力就自然而然得到,不费吹灰之力?……金涵之,你真他妈的可笑!怪天怪地,都是怪别人,都是别人的错,怪别人的骄傲伤害了你,怪别人不顾忌你的想法,可你他妈的你告诉过我吗?你把我当朋友了吗?你想过维护我们的关系吗?没有。……我知道,你说不出口,因为你是嫉妒。不要把嫉妒包装成冠冕堂皇的控诉!……”一大串不带停顿的话。

说完后,许周周大口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金涵之。看他整形过,总是灵动热情的漂亮眼睛变得激动,暴烈。

面纱被撕裂,露出惨烈的真相。

“我没有嫉妒。我没有!”金涵之怒目圆睁,疯了般抓住许周周的衣领,勒住他的颈脖,手臂上经脉鼓胀起来,全身笼罩一股黑色的气息。

暴力的激情是可以传染的。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许周周脑袋里像沸腾的热水,耳边是轰鸣不绝的雷声,粗重呼吸引发身体的不适。他想冷静下来,长呼一口气,恶狠狠咬牙道:“我CN妈,放开我。”

“你再说一遍CN妈?”金涵之更加用力地抓住他,衣服更勒紧了,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拎起来。

“我CN全家。金涵之!”许周周愤怒大喝道,脑袋里的炸弹轰然爆炸,炸开了无数的推力,手臂积蓄着骇人的力量,砰然一声,砸到对方的鼻梁上。

接着,一股热血从鼻腔喷出,溅出几滴到双方衣服上。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服,也染红了两人的眼睛。铁锈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红了眼的两人,退后两步又分秒必争地冲上前来,拳脚相加,扭打在一起。踢在腿上,砸在背上,脸上、手上、心上……身上的痛楚,惨烈程度丝毫比不上心中的绝望。

失去挚友的痛心和绝望,非得通过这身体上的痛苦发泄出来。每一拳,每一脚都在诉说着不甘的咆哮: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曾经那么美好笑着、闹着的时光,怎么就这样决裂了呢?好恨,不甘心,不舍得,可是,回不去!

不知道怪谁,那么就打架吧,打一架就好了,打一架就什么都结束了。所有的背叛、伤害,还有……回忆,就到此结束罢。

不知过多久,没力气了,两人停下来。脸上和身上惨不忍睹,红的黑的,一道两条的痕迹,像京戏花脸脸谱。想笑笑不出,想哭也哭不出。

“金涵之,那个项目我去做。”许周周抬手抹了抹嘴边的血迹,站起来,从他的兜里拿出一包香烟,点上一根,又扔回去,狠狠吸了两口:“咱俩两清了。”

说罢,丢了烟,拿脚碾了碾,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留下金涵之,躺在地上,抬眼看天,眼角流下一滴隐秘的泪水,没入草地,很快不见了。

许周周一瘸一拐地往出租屋走去。打的时候热血沸腾,不疼也不痒,就觉得爽。这停下来,全身零件仿佛都坏了。背上、肚子上应该伤了,走一步就扯着疼得不得了。脑袋还晕乎乎,被灌了浆糊一般,又重又疼。

路上行人走路的,骑车的,莫不诧异,好奇地看着这个狼狈的青年。

实在走不动,歪着身子瘫在路边凳子上。脸感觉胖了一圈,发胀。许周周拿出手机,对着黑屏看,镜面里的猪头应该不是我吧?莫不是毁容了?赶紧拿手机自拍,看了看。还好,脸肿了,嘴裂了,眼睛青了,头发乱糟糟,脖子上一道道勒痕,被虐待过一样。

“妈的,下手太狠了吧。老子亏死了,还手下留情了呢!”许周周不服气嘟嘟囔囔,想着如果有人来接我就好了。实在走不动啊!脑子跳出来的头一个名字就是黄景歈,这个时候最想见他。

可是,自己这副被蹂躏的样子被他看去,又觉得有坏形象。这么丑的样子叫他看去,多不好意思啊。还想不想追他了?不成不成,许周周脑补了许多故事情节,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越休息越难受,骨头里面隐隐作痛,透出丝丝难捱的,断骨伤筋的麻木疼痛。哎呀不是伤了内脏吧?想到上次新闻,有人摔了一跤以为没事,睡一觉吐血而死。原来坏了脾脏,死的时候七窍流血。我的妈,许周周忽然害怕了,摸出手机给黄景歈打电话。

“你在哪里?忙不忙?”\t

“还可以,怎么了?”应该在收银,那边有客人催发票。

“我被打了。”许周周忍耻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