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门外人,顾兰舟命童子离开,他起身迎接,笑道:“是从徐兄那来吗,好不容易来了,怎么不进来坐?”
见展绮罗仍旧站在树下,眉锋眼锐,神色不善,又看他衣上有诸多污渍,与往常大不相同,再看他腰间佩剑,顾兰舟叹道:“连夜上山,不问近况,却杀气腾腾的对着我,我与你相识多年,不管有何缘故,你我之间总不该弄得这样。”
展绮罗问:“你为什么给她那药丸,害我陷入危难,你与她究竟有何关系?”
顾兰舟细想片刻道:“药丸是我给她的,但我并不知道她会用在你的身上,更没想到你会这样不小心。”
展绮罗冷哼一声,拂袖扬手,只听咚的一声,一个包裹不偏不倚飞到顾兰舟的桌案上。顾兰舟看一眼,知道展绮罗是要在他这里暂住。
见如此情况,他心中沉吟,也不知道展绮罗与安康郡主这几日究竟发生何事,竟然能够逼得展绮罗离开,展绮罗个性骄傲,不管是在什么情况,只要他吃了亏是一定要讨回的,若是不以眼还眼,他便不会离开。多年前如此,现在依然,这次真是意外又意外。
“既然要小住,何不进来?”顾兰舟微笑邀请。
展绮罗拂去衣上灰尘,进屋在顾兰舟对面坐下,道:“我问你,除了那药,你给了她什么,又和她说了什么?”
顾兰舟摇头:“我并没有和她说什么,这药丸是我不久前给她的,是她偶然提起,我没有多想,见她要求不难,又不是毒物,我便配给她,除此之外,我并没透露过别的。”见展绮罗眼神怀疑,他连忙再三强调:“我与她不过几面之缘,和你却是多年情谊,你我即为故交,如今,为了她的缘故,这样怀疑我,你这样未免太令我寒心。”
“那你就寒心吧,我的心已经让她捏碎了,你还有什么冤屈。”
见他语气不好,顾兰舟并不问她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道:“我想你们之间或许有误会,你的个性我知道,我和她虽然交情浅薄,但我知道她并不是个恶毒的人。”
听她为李相宜开脱,展绮罗冷冷道:“你和她交情浅薄?呵,寻常我让你为我做个东西,你往往推三阻四,她让你给她药丸,你却这样快的手脚就给她做了出来,你这样叫我如何信你?”
知道他此刻急火攻心,不辨黑白,所说的皆是气氛之语,顾兰舟也不生气,只是耐心解释:“你误会我了,她赠与我医书,我回报她一个药丸,我没想到她会把这东西用在你的身上。”知道他正在生气,顾兰舟又道:“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却有如此心机,真叫人意想不到,这样吧,作为赔罪,你要什么效果的药,我也为你配上一副便是,你看可好。”
“不必了,此事已经结束,还是专心正事吧。”展绮罗摇头,他翻开书本,并不再提。
*
冯贵妃端着东西来,却被堵在门外,一旁的宫女笑道:“贵妃娘娘,陛下有命,他身体不适,闲杂人等一概不见。”一旁的大宫女宝月听了,脸上愤懑,什么闲杂人等一概不见,如果是安康郡主来了,陛下会不见吗,何况贵妃娘娘与陛下是夫妻,难道还算是闲杂人等?
她眼神焦灼的看着冯贵妃,后者却将盘子端个宫人,脸上依旧是和颜悦色,似乎一点也没有生气,她道:“既然陛下身体不适不想见客,我们这些闲人也不敢去打搅,只是这补汤是好的,还请陛下多喝一点,望陛下千万要保重龙体。”
宫人接了东西,敷衍两声,就扬长去了,冯贵妃二话不说,转身走了身边的宫人只能赶紧跟上,宝月一路忍,一路气,只等到进了华清殿,这才忍不住道:“娘娘,陛下这是怎么了?这已经半月了,陛下怎么会这样?”见冯贵妃一声不吭,只是进去坐下,等大小宫人都下去,宝月终于忍不住,她跪下道:“娘娘,您说句话吧,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您真是一点也不急嘛?”
冯贵妃抬起眼皮来看她一眼道:“走一路渴了,宝月去把那新送来的茶叶泡给我。”
宝月的话还没有出口,见贵妃神情似乎是全然没有什么在意的事一般,懒洋洋的躺在椅子里,仍旧怡然自得的,甚至还哼起小调来。
宝月见这油盐不见的模样,差点没气个半死,但她还是不得不去泡茶,到了后面,小宫女拿来茶具和茶叶,冷不防的手一抖,又撒了好些,宝月见了就骂:“蠢死你去,拿个茶叶都能抖成这个,少你饭吃了?”那宫女并不敢回嘴,宝月朝一旁宫人道:“这是娘娘心爱的,她这样毛躁还能伺候,领她出去受罚,对了今天不许她吃饭,看她还敢不敢了。”宫人见她正在发火,知道不能讨饶,连忙带着人下去。
宝月也不让别人动手,她一边泡心里还把安康郡主骂了个千遍百遍,这年纪小小,坏心思倒是不少,知道陛下在意她,偏偏还隔三差五前来勾引,一点也不避嫌,狐狸精,狐媚子,仗着一张好脸,谁都不放在眼里,活该被外面的人说她刁蛮任性,不知道人伦与礼数,咱们娘娘哪里对她不好了,现在竟然勾得陛下都不搭理娘娘了,娘娘为了在宫中站住脚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如今居然还要受陛下冷落,真是没有天理。
宝月一边骂一边泡,越想越心酸,几乎就要流出泪来,她擦了擦眼睛,想着贵妃娘娘还在外面坐着,连忙小心翼翼端着茶出去了,因为走得急,还飞出热水不小心还洒在她的手上,她心中又是骂,就这样到跟前去了。
冯贵妃见她来,就慢条斯理地端起茶,她只喝了一口,脸色微变,那边宝月心中还有怨言,根本没有察觉,冯贵妃与她相处十来年,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就提声道:“宝月,把你的手拿出来。”
宝月没回味过来什么意思,已经下意识把手伸出去,冯贵妃把茶杯一歪,热水哗啦啦一下全倒在了宝月的手上,宝月哇的怪叫一声,顿时把手缩回去,滚烫的水烫在手上,是烧人的温度,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冯贵妃冷眼看她:“蠢吗?被烫了赶紧去拿冰敷,不疼吗?”宝月听这样说,连忙往外面跑去,殿内的宫人也跟着她,忙前忙后,去取冰来冷敷,好在冬季寒冷,一番折腾下来,火辣辣的感觉虽然没有消失,但也算是没有起水泡。
宝月回来,就在冯贵妃面前跪下,老老实实磕头道:“娘娘恕罪,请娘娘宽恕。”上座的美人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喝茶,等一杯茶喝了慢慢喝完,她这才说,“宝月,你是我的人,我入宫你就和我在一块,这么多年来,你帮我做了许多事,我心里都记得清楚,你替我着想,我也明白,只是知道错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罚你?”
“奴婢心不在焉,没好好泡茶,奴婢没把娘娘吩咐的事做好,奴婢该死。”宝月一边说,眼泪又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