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
阿娇睁眼一看,下面是水!清澈见底,还有鱼在水面频频露头,跃跃欲试。
她急忙调整二人的姿势,争取竖着落下去,少受些伤害。
又是扑通一声,阿娇疼得龇牙咧嘴,小腿和脚踝快要疼得麻木了,果然,从高处掉落不是闹着玩儿的!
“凌湛!凌湛!”
阿娇一边在水里驮着他一边喊他,可他却一点声音也没出。
阿娇急了,手脚并用游到岸边,浑身湿漉漉地上了岸之后,赶忙把凌湛也从水中捞起来,去拍他的脸,“凌湛,凌湛,你醒醒,醒醒啊!”
凌湛面色青白,双眸紧闭,被水浸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清瘦冷峻的脸上。
怎么……没有动静……
阿娇伸着指头颤颤放在凌湛鼻息之间,发觉到微弱的呼吸之后终于崩溃,伏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凌湛咳咳一声,吐了一口水。
“凌湛!!你醒了?”
阿娇仔细去看,发现凌湛又昏了过去,脸色死一般的白。
阿娇看着他背后插着的三把剑,心里揪得厉害,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他伤得这么重,药!对了!药!
她把贴在脸上的湿头发匆忙捋在耳后,又把手在身上蹭了蹭,蹭得不太湿之后便把手伸进凌湛胸前的衣襟处开始摸,结果真如她所料,摸到了几瓶子药。
药已经有了,接下来……
摸到药之后,她开始看着凌湛背上的剑发呆,心里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拔剑呢?
拔?若是失血过多怎么办?
可是不拔……又不能上药。
拔?还是不拔?
阿娇咬咬牙,拔!
她四处逡巡了下,发现那边还有个小小的山洞,于是她拉着凌湛,小心翼翼地在尽量不碰到他伤口的前提之下,把他拖到了山洞里。
阿娇害怕待会儿凌湛再出什么状况,所以先把柴找好,水也接好,衣服布条也撕好,也幸好她的小包裹是一直在身上斜挎着的,并没有像凌湛一样一开打就扔在山上,所以还能有相对干净一些的衣服,撕成布条包扎在身上,能减少感染的危险。
所有东西都准备完毕之后,她才去脱凌湛的上衣,只是脱的过程有些复杂,她只脱衣服就脱了一身汗。
因为剑刺穿了衣服刺入皮肉,所以阿娇先把剑刺穿的洞戳大,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掏出去,剑则留在上面不动。
因为凌湛的衣服全是血,血腥味儿浓得不得了,阿娇只好将衣服先在水里洗了一下,反正两人落水也打湿了衣服,洗一下去去血腥味儿,等会儿再引火烤干就好了。
她拧干搭在临时捡来的树杈上,拿着在凌湛前襟摸到的火折子,将柴引着,就准备给凌湛拔剑。
阿娇先把凌湛身上的血清干净,然后把其他的伤口撒上药,才过去握剑柄。
深呼吸一口,阿娇猛地一使力,便赶紧将剑扔到地上,拿起准备好的金创药撒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再用自己撕好的布条包扎好,其间,凌湛并没有醒来,只是拔剑的时候闷哼了一声。
剩下两把剑也都照旧,等阿娇弄完这些,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凌湛,你一定要好起来!”阿娇把脸凑到凌湛脸上,闭上眼睛轻轻地抵了抵他的额头。
“我先去收拾一下,待会儿再看着你。”阿娇睁开眼睛,轻轻亲了亲他的眼睛,起了身。
她摸了摸凌湛搭在树杈上的湿衣服,一小会儿功夫烤不干,但她害怕凌湛不穿衣服会冷,所以即便是湿衣服也披在了凌湛身上。
她又往里加了一些火,想着火大一些衣服也能干得更快,虽然如今还未到冷的时候,可夜里也有些凉。
阿娇忙完这些,就拿着把剑出去找吃的东西了。
两人不能一直饿着肚子,她们带的干粮已经被水泡的不能吃了,她总要试着看看能不能摸到鱼。
这时的天色已经快暗下来了,阿娇没练过武,且手笨脚笨,在水里跟鱼斗智斗勇了半天,一只鱼也没抓到,她露出头,长长地吐了口气,看了看四周,这里四面环山,皆高高耸立,是天然形成的天井,所以一向鲜有人至,故而鱼也比外头机灵得多。
阿娇郁闷地拿着着剑胡乱扎,扑腾的水花乱响,忽然,她听到了一声钝钝的刀剑刺入肉的声音,她心中一喜,赶紧把剑提出来,却吓了一大跳。
蛇,蛇,蛇,特么的竟然是蛇!!!
那蛇有阿娇脚脖子粗,棕褐色,背上有长条花纹,还没死透,伸着鲜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阿娇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害怕蛇,可是她又不想空手而归,扎了半个时辰的鱼连个尾巴都没扎到,好不容易扎住条蛇,总不能扔了吧,她想了想,准备把它带回去,她看那蛇圆头圆脑的,应该不是毒蛇,不管怎么样,总归还是有收获的。
阿娇回到山洞以后,把剑连带着扎在上面的蛇先扔下,先去看凌湛的伤势,结果她发现凌湛的血还没有止住,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她包扎的布条上全是血,不仅如此,凌湛的伤口还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看起来很吓人。
这怎么办?怎么办?
阿娇看着凌湛紧闭的双眸,开始着急起来。
怎么不管用呢?怎么就不管用呢?
她抖着手解开布条,开始往上继续倒金创药,倒很多很多药,然后重新拿新布条包扎,包扎地紧紧地,她不信,她不信,这样还不可以。
“凌湛,你一定要好过来!”
一定要好起来!
阿娇见凌湛这样,也没心思去做什么吃的,只紧紧地守着凌湛,害怕他再出什么意外,但是就这么一直守着,凌湛半夜也发起高烧来。
阿娇急得手忙脚乱,她用湿的布条搭在凌湛头上,一会儿一换,忙得不行不行的,可凌湛还是又起了胡话。
“我会保……护”
“不……”
“阿娇……阿娇……”
“阿娇!”
阿娇急得不行,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牵起凌湛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我在,我在。”
凌湛头上的湿布条一会儿一换,但是凌湛却依旧烧,半点不退。
这样不行!不行!阿娇急得团团乱转,忽然,她急冲冲跑到外面,不一会儿就浑身湿漉漉地跑进来,一把躺到凌湛身旁,紧紧抱住了他。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凌湛,你一定要好起来!不能再烧了!”
凌湛嘴角干得起皮,他一会儿冷,一会儿又热,让阿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冷……”
“阿娇……”
一声声低喃让阿娇心酸不已,她把头埋进凌湛怀里,继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在,我在……
“水……”
阿娇闻声,急忙起身去倒水,山洞里有个破陶碗,里面的灰已经积得有一半深了,大概是许多年之前的猎户进来打猎落脚的时候放在这里的,阿娇拿去刷了刷之后,用它来盛水。
她转过身,凌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睛静静地盯着她。
阿娇一瞬间感觉有鲜血注入心尖,又活了过来一样,她委屈地咬咬唇,“你什么时候醒了?”
凌湛敛下眼睫,声音沙哑至极,“刚刚。”
阿娇过去给他递水,手却放在他额头上感触。
还是没退,滚烫滚烫的!
阿娇的心却沉了下去。
她不发一言地接过碗放在一旁,而后直接在凌湛身边躺了下来,小手牢牢地环着他。
凌湛用手推她,阿娇却丝毫不动。
“你生病了,烧得很厉害。”
阿娇声音很闷,人也钻进他怀里不肯露头,“我在给你退烧。”
凌湛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须臾他便抿唇强硬地扒开阿娇环着他的手。
她浑身湿透,竟是拿自己给他退烧!简直胡闹!
阿娇被他扒开又固执环住,再被他扒开又继续固执环住。
凌湛张了张干涩的唇,“我的伤……太重。”
三处剑伤虽未碰及要害,可伤口过深,失血过多,金创药都难以止住血,如今又加发热,怕是……
阿娇捂住耳朵,“我不听不听!”
凌湛拉起她的手覆在前胸一处穿透的伤口之上,“这里,还在渗血。”
阿娇小小地挣扎,凌湛却不容她躲避,又拉着她的手挪向另一侧温热潮湿的伤口,“这里,也,没止住。”
所以,他怎么敢……
阿娇头埋得更深,全身颤颤,是没止住……她的手,手上湿湿的,潮潮的,黏黏的,全是血……
凌湛把她的脑袋扒出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艰难地说道,“不要,做无用功。”
“你怎么就知道是无用功?怎么就是了!”
阿娇包着泪与他倔强对视,“万一不是呢?万一就好了呢?”
凌湛看了看她,最终目光转向一边,“自欺欺人。”
欺你大爷!
阿娇看着他冷峻至极的面容,忽然很想撕裂他的面具,看看里面到底藏着怎么样一张脸。
“凌湛!”
阿娇看着他转过头目带询问的迷茫样子,直接贴在了他的脸上,亲了上去。
唇间柔软清凉的感觉袭来的时候,凌湛怔住了,随即,他抿紧了唇,偏头躲闪,清冷得一丝回应也不给阿娇。
阿娇哭得更凶,亲得也更凶了,她仿佛是在玩猫捉老鼠游戏中的猫,凌湛躲到哪里,她就固执地追到哪里。
“你躲!你克制!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躲什么克制什么!”
她时而气恼地咬他,牙齿微微用力,时而软软柔柔,逼得凌湛竟不知什么时候露了破绽。
阿娇趁势将灵巧的小舌钻进去,她打赌,凌湛不敢咬她。
凌湛像是被清凉温柔的水包围住了一样,他浑身的热力慢慢挥散,舒适地让他沉沦。
阿娇却趁势咬了他一下,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头也沉沉地埋在他的胸前,期冀自己身上的凉意能降些凌湛的温度。
凌湛的眼睛渐渐恢复清明。
阿娇伸出手放在他的心上,感受着那里不间断的跳动,抽噎着笑道,“你看,你拒绝不了我,无论你脸上多么冷多么克制,你的心却骗不了人。”
是啊,心是骗不了人的……
凌湛仰望着山洞顶,算是认同了阿娇的说法。
如果,如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和她在一起的,那么他死而无憾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体力的不断流失,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他却很开心,很开心,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凌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杀我啊?”阿娇抓着他的手。
凌湛垂眼看她,神色温柔,“不会,再杀你。”
阿娇瞥他一眼,“不躲啦,我在问你为什么呢?”
请仔细读题!
凌湛眼神放空,“因为,还魂珠。”
“还魂珠?什么东西?做什么的?要它有何用啊?”阿娇一个又一个问题砸出来,不带停顿的。
凌湛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缓慢地说道,“还魂珠,可生死人,肉白骨。”
“那你要给谁用呢?”
凌湛垂眸笑,“二弟。”
“你还有个弟弟?”
“嗯。”
“那你不杀我了,还魂珠怎么办?你弟弟怎么办?”
凌湛又笑,苍白如玉的面容竟有些温柔,“还魂珠已被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