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少女是这样说的。
她落下的话音中充满了笃定与对自己猜想的坚信不疑。
她的目光如往常一般澄明如镜,似乎能够轻易的摆正眼前人的身影。
不得不说，当一个人被阿尔托莉雅注视着的时候,往往会产生一种被重视着的感觉。
而且……那并非是一厢情愿的错觉。
她会认认真真的对待每一个人,即使是面对敌方，也会对其值得称赞的方面毫不犹豫的报以欣赏与赞美。
然而,就是这样与平时一般无二的目光，却让路斯利亚和斯库瓦罗心里无端发冷。
总感觉要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即将来临。
那种感觉就像是……错过了一季的剧情那样。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斯库瓦罗还是问了出来。
当然，现在的他并不知道,很快他就会后悔了。
让我们为现在依然无知无觉的斯库瓦罗先生剪下一段烛光。
莉莉迎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对自己通过种种迹象串联在一起的事件开始进行描述。
“诚如您所言。”她对有着漂亮银发的鲨鱼先生点了点头，慨叹道：“这是一个始于初见，终于沦陷的故事。”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斯库瓦罗心下一阵放松。当然,路斯利亚也是如此。
他们认为眼前这位金发少女应该是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但紧接着,他们就意识到自己放松的太早了。
阿尔托莉雅接下来的情节描述足以令伤还没有好全的路斯利亚吐血三升了。
“这是一个关于拳手和剑客的纠葛。”通过少女的目光落下的方向,两个人瞬间明白了这个‘拳手’和‘剑客’到底代指了谁。
两个人近乎同时安静了下来,一齐看向她。
毕竟两个人讲的事情里,斯库瓦罗本身是没有戏份的。那么问题来了，在莉莉的想法中,斯库瓦罗是怎么c位出道的？
这很好的提起了两个人的好奇心。
“他们的初次相遇是在一个夜晚。”玻璃折射过的微光细碎而迷离，她碧色的眼眸漾起一圈光晕。
脑海中的故事在言语间娓娓叙述。
少女嗓音清澈，如同时光的河流在人身边汩汩流淌而过一般清而静,笑容明净：“那是一个星流月转的夜……”
或许是因为最近多雨难得晴天的缘故,这个晴天后的夜晚月光是那样明亮。
地面上堆叠着模糊的星霜,月光拂过他苍银的发梢泛起微凉的光，月银的短发被渲染的如雪般明亮洁白。
星星的光在他的眼底印下淡色的刻痕。
清如月光一样的少年人。
‘拳手’站在月光触及不到的阴影处，注释着月光下的少年。
一眼沦陷。
有那么一种人，只一眼，便可惊艳整个余生。
“譬如‘剑客’，譬如某个金发的女孩。”少女微微低头，啜饮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中的茶。
路斯利亚已经笑疯了，整张病床都在发颤。
在他的笑声里，斯库瓦罗的脸绿了。
他吭哧了半晌，最后选择对自己那个古怪的人设避而不谈，转而问道：“金发女孩，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如果是眼前这位少女骑士，那么，那个说法大抵是没有错的。
斯库瓦罗没由来的这样想着。
“当然不是。”少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明白为什么斯库瓦罗会这么说。之后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细究，而是义正言辞的说道：“请不要转移话题。”
阿尔托莉雅捧着茶杯继续道：“那是初见，也是沦陷。是这两个人的开始，却又早在这一刻便已经结束。”
“怎么说？”路斯利亚饶有兴致的问道。
因为之前笑过头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点喑哑。
“别急，慢慢来——”
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是规律，就像四季一样无可避免。
而剩下的……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则没有规律可循。
心是一种很难以捉摸的东西。
有些时候，不比生老病死来的轻松。
求不得。
‘拳手’的情况，大概算是这一挂里的。
很多事情只有真正经历的时候，才会明白同处境的人的难过之处。
悲伤吗？
自然是悲伤的。
那是一场……看不到终局的沉沦。
只有他一人在无光之地挣扎。
那个月光一般的少年从最初的第一次见面就没有回头看过角落里的他。
而这一点，一直到现在都仍是如此。
他从未回头。
身前是泛着月色的少年，身后是无尽的长夜。
他停留在原地，少年从不回头。他去追逐，少年亦不会将目光分给他。
少年所注释的，从来都只有手中的剑。
他要成为最强的剑客。
从满天霜雪，到夏日炎炎。
一年有四个季节，每个季节都追寻着他的步伐。
‘拳手’看着他，一点一点留起了长发。
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
长久的注视终究开始让‘拳手’感到身心俱疲，毕竟，一直看不到希望是件痛苦的事情。
‘剑客’会对他笑，会与他交谈，会诉说登临剑途巅峰的理想。
却唯独不会回应他的感情。
沉沦之人追逐光影，逐渐溺亡在幻想里。
在濒死的那一刻，他抓住了从悬崖上垂下的游丝。
那个少年和他……很像。
白发在月光的映衬下流淌过清透的光。
那个背影，像极了第一次遇见时略显稚嫩的，还是短发的‘剑客’。
他们，真像啊。
在光下微微流转着光华的头发，一明一暗。
像是会发光一样的少年人，眼底有着欺雪胜月的清冽。
以及同样的，对于理想的纯粹追求。
这一刻，世界在他的眼中静止。‘拳手’用近乎贪婪的目光注视着那位月下的少年，眸光晦涩。
真像，却又不一样。
最起码，‘剑客’是不会给他任何回应的，他连拒绝都懒得拒绝。自然也不会表现出‘愤怒’和‘不耐’这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