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蹊独自在永兴坊。庭园中的花开又谢,他来时桃夭始落,如今已满池初生的莲朵。
近两个月来没人找得到他,他也不出去这个院门。除却乍看到召医榜文时的焦躁,百里长蹊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淡定悠闲的。他在池前看花,从枝上汲取露珠泡茶,日子过得既悠然又优雅。
他仿佛依旧是大乾的国师,而不是一朝离府、满城通缉的囚徒。而当他这样悠然自得时,庭园屋顶上的鸟儿似乎也在看他。嗯,颖都城总有很多鸟的,它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落在树上和人们屋顶上叽喳不停,但是今天,来到庭园中的鸟儿似乎有些奇怪。
那是一只白鸟,翅和喙都很长,收敛了翅子一直落在屋顶上。百里长蹊用眼角的余光瞥它,依旧斟茶。他知道接下来应该会有与往日不一样的事情发生。果然,没过多久,清灵的鸽哨在空中响了起来。
哨声似有旋律,百里长蹊听着了眉心便微微一动。他不动声色地将壶一转,浓郁的茶香与白雾倾泄杯中,他的身边赫然又出现了一个百里长蹊。而真正的国师身形一隐——
幻术。
他用幻术造出一个与自身一模一样的幻象留在屋里,真身早不紧不慢地走出屋去。
如果是贺兰磬这样的高手,这等幻术当然瞒不过他。但要欺骗落在屋上的鸟儿已是够了。百里长蹊出门时抬头看,那些鸟还呆傻傻只朝屋里看,丝毫不知道它们要蹲守的人物早已金蝉脱壳、溜之大吉。
百里长蹊微微冷笑。他不是第一天发现这些鸟儿,为首那只白羽长喙,十有七八就是海国的信鸥。贺兰磬并不完全信任他,时时派手下羽奴来看;而他对贺兰磬,也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他隐着身出了永兴坊,再现身时样貌已完全变了,一身锦衣丽服,就像个突然爆发的富商。顶着这新样貌来到望鹤楼,百里长蹊径直到一张桌子旁坐下,对面那人微微笑问。
“百里?”
原来是陆桓楚。
百里长蹊点一点头:“你用鸽阵满城的找我,是为何事?”
这就是风行营独特的寻人方法了。风行营通秘术,但这些秘术鲜少为世人知道,就算是皇帝本人对风行营的家底也并非完全能知。这个组织全力保护、听命于天子,却又在天子面前笼一层微妙的纱。可对于这些秘术,身为国师的百里长蹊是知道的,因此他能听懂鸽哨旋律中隐藏的暗语——
——百里,我在望鹤楼等你。
他二人少年时同为靖王伴读,长大后虽渐行渐远,当年的情分多少还是在的。若无要紧事,陆桓楚也不会动用秘术找他,因此百里长蹊稍一犹豫便来了。
给他倒一杯酒,陆桓楚答道:“风行营护卫从御苑中被换下来了,陛下有危险。”
心中一震,百里长蹊的动作陡然停下:“御苑中护卫已换,你竟还离开行宫?”
“换的只是明卫,我在苑里还留暗桩。”世子解释:“我将公主藏在个隐秘处,也是脱身不得。”
接着他把在枫林御苑中遇到尾随者,以及与舒无畏定下赌约之事都说一遍。百里长蹊只觉无语,良久才说:“难怪你会找我……撇下陛下只护公主,这样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