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外面的雨变小了些,言诺找向太阳要了把伞,带着居一燃往回走。
刚出门的时候,还是蒙蒙细雨。没想刚走了百来米,天空不作美,犹如银河倒泻,暴风骤雨席卷而来。
原本是言诺拿着雨伞,但居一燃高了她有一个头,她的手臂老是要举得很高,才能勉强撑到他。
居一燃干脆接过雨伞,往她的方向倾,尽量为她挡住风雨。
言诺推了下他的手,“别只遮着我啊。你的肩膀都湿了。”
但她的力气怎么敌得过居一燃,他巍然不动,就专门护着她。
去向青阳的路是下坡,回言诺家,就是一直爬坡。
两人刚走了半程,言诺开始喘气。旁边的人侧头问她,“累了?”
她没有回答,又推他的手,“遮点你的啊。都湿了。”
他勾着嘴角,莫名奇妙问了句,“哪里湿了?
言诺指着他肩膀,“那里都湿了啊。”
“湿了好啊。”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她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这黑天瞎火的,他突然开起黄腔来了。
“毛病!”过了会儿,觉得不解气,又骂了句,“流氓!”
话音刚落,他伸手勾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搂进怀中。她抬起头,疑惑看他。
他倒是理直气壮,“伞这么小,不淋湿只能这样了。”
“……”好吧。
这老流氓有时候挺招人厌的,但有时候吧,还是挺帅的。
比如现在。
言诺缩在他怀中,抵着结实的胸膛,心砰砰跳着,有股安稳的感觉从心底深处腾升而起。
想紧紧抱着他。
一直抱着。
小村落到了晚上显得静悄悄的。
两边的房子虽然亮着灯火,但照射不到外面的路,眼前还是黑乎乎的。
她走习惯了,何况现在还被他搂在怀中,也不怎么能看清路,只管往前迈腿。
他倒是走得小心翼翼,好几次在她要踩上水坑的时候,搂着人把她拉开。
一路走得艰辛,言诺却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只管靠在他怀中,即便是长路漫漫,都不觉得艰难。
到了家门口,他才松开她。随手推了下铁门,没推开。
“锁了?”
言诺这才反应过来,“我刚打电话叫黑村长把他儿子带回去了,估计是他帮忙锁上的。”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跟他并肩走进去。
两人跟老夫妻一样,一路往前走,顺手都将门关好。回到了客厅,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心也放松了下来。
他将伞搁在门口的熟料桶里面,转过身,看到她站在客厅中央,抬眸看他。
她的发梢都被雨水打湿。上身的T恤还好,就是膝盖以下的裤子都湿透,还在滴着水。
他拧着眉宇,朝她挥手,“快上楼洗澡换衣服。”
她甩了甩头发,“那我去洗个澡。你房间也有浴室,洗漱用品,下午我给你放床上了。”
“嗯。”
她转过身,光着脚往楼上跑去。
跑的时候,喜欢挥舞着手臂,跟个小仙女似的,赤脚飘然上楼。
他站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那种抱着她的感觉,太久违了,让他的心不停砰砰跳着。
怎么都镇定不下来。
言诺
回房间洗了澡,换上了一套居家服款式的睡衣。跑到楼下厨房,打算烧壶开水。
刚烧上水,居一燃也下来了。
对于她在厨房这件事,他终究不放心,走进来,问她:“你干嘛?”
“我烧壶水,待会我们都喝杯冲剂。不然明天该感冒了。”
他“噢”了声,背靠在旁边的冰箱上,“有没有吃的?”
她转过头,“你刚没吃饱?”
“八分饱吧。”
“现在就饿了?”
“嗯。”
言诺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这人的胃和别人不太一样,消化特别快。
“可是,我家冰箱除了蛋没其他的了。不然再吃包泡面?”
“不要。”居一燃表示很嫌弃,“不喜欢泡面那味道。”
“泡面的味道怎么了?不是挺香的么?”
居一燃蹙眉,“在外面拍戏的时候,晚上回酒店经常很晚,饿了就吃泡面。你试试吃六年泡面,看还觉不觉得香。”
言诺了然,“好吧。那……不然花生吃么?还有零食。”
“什么零食?”他问。
言诺让他等着,跑去楼上房间扛出来一个大箱子和一大包花生。摆在厨房桌上,掀开给他看。
“这包花生是向青阳家自己种的,收割后煮熟了,再晾干的。很好吃。其他的零食,是我自己去超市买的,也很好吃。”
他往前探头,看到里面满满一箱子零食。
卤蛋、辣条、凤爪、海苔、坚果,和芒果干等等。
居一燃显然有点嫌弃,他不太喜欢吃零食。但敌不过肚子饿,只能勉强接受。
见他点头,言诺非常干脆,拉着他到外面沙发坐下,将零食一股脑倒在了桌子上。
还非常大气地说:“吃吧,随便你吃。不收钱。”
居一燃拿起一包坚果,眼眸都没抬,“我谢谢你啊。”
言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客气啦。老朋友了,请你吃点零食,还是可以的。”
“呵,就你那三千块的工资,也只能请我吃零食了。”
她不乐意了,怒目瞪他,“三千块工资怎么了?就我那三千块工资,每个月都能存下来两千五呢。”
居一燃很不屑地“呵”了声,趾高气扬地说了句:“哇噢,好厉害。”
简直不要太鄙视。
言诺不理他,撕开一包辣条,开始吃。
吃了会儿,又忍不住用膝盖撞了他一下,“诶,大明星,来透露下,你的银行存款有多少?”
居一燃翻出一包海苔,撕开了,张嘴就吃。
听到这问题,侧过脸,睨她一眼,“问这个干嘛?”
“啧,就是了解了解,你们大明星和我们这种小村官的差距有多大啊。”
他继续吃海苔,并不回答。
言诺不放弃,又用腿撞了他的,“诶,我先自曝可以了吧。我有好多张卡,不过就一张卡有钱,大约有个两万吧。”
“哪张?”他问,“兴.业那张?”
“不是。那张我都不知道放哪儿了。是工.商的。”
“噢。”
完了,又不吭声了。
言诺靠在沙发上等了会儿,见他没有要讲的样子,又爬起来,一把抢走了他手里的海苔。
“到底说不说?不说不给吃!”
居一燃抽了纸巾,擦了擦手指,“我也有好多张卡,你问哪张?”
“你每张卡都有存款啊?”
“当然。存款不能全部压在同一家银行里,不懂?”
“这么吊,那你具体有几张卡?”
“十来张。”
“每张多少存款?”
他对上她好奇的眼睛,“我说了,你记得住?”
“……”她很无辜。别怀疑一个高材生的智商行不行。“那你就说总的吧。总存款有多少?”
“六千万吧。”
“……什么?!”言诺直接跳起来,拽住他的手臂,问:“你的身价居然有六千万?”
居一燃“呵”了声,“谁告诉你我身价六千万?”
“你刚刚不是说……”
“我告诉你的是,现有总存款六千万。”
“嗯啊,不一样么?”
“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言诺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啊,你还有其他资产啊?”
“那当然。”他抢回那包海苔,抬了抬下巴,满脸骄傲。
她咽了下口水,“那不然你身价多少?”
“几个亿吧?没算过,不清楚。”居一燃口气很随意。
“…………”
几个亿!
言诺狠狠咬了一口辣条,“行啊,大吊……噢不,我是说大佬,看不出来啊。现在居然身价几个亿了啊。”
“别羡慕。反正你一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钱。”
“……”言诺咬牙切齿,“赚多了不起啊,你花得完吗?”
居一燃对她勾了勾手指头,她疑惑了下,还是凑过去,随即听到他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在耳边说:“搁银.行生利.息,我乐意。看着高兴。怎么,你打我?”
“………………”
简直一万只草泥马在心里奔腾而过。
言诺估计是把辣条当他咬了,还吧唧吧唧咀嚼了好一会儿,很是咬牙切齿。
片刻,又忍不住说:“搁银行多亏啊,利息又没多少。”
他笑了,“不然?给你,帮我花花?”
她瞬时乐开了花,“可以啊。我很乐意!”
他身体前倾,靠近她,郑重其事地说了句,“做。梦。”
气得言诺把辣条都砸在桌上。
旁边的人已经拉开了那包花生,抓出一把,搁在桌子上,开始掰花生吃。
她眼珠子一转,轻咳了两声,问:“花生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还行。”
“青阳的哥哥和嫂子很辛苦种的,农民伯伯辛勤劳动,总该有所回报吧?你看你那么有钱,要不随便给点小费?”
“有道理。”
她嘴角勾着笑,“对吧对吧,人家真的种的很辛苦,你看这么一大包随便你吃呢。”
“赞同,那就给点吧。”
“给多少啊?”她歪着头看他,双眼闪烁眸光。
他对上她的视线,仔细望入她的眼底。
手已经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个黑色的皮质钱包。是个名牌,随便一个钱包都得上万块。
他反问,“你说给多少?”
“怎么着也得给个一百吧。”她笑嘻嘻说,“种花生真的很辛苦的。”
“好吧。本来还要给个一千的,既然你开实价,那就给你个一百。”
言诺整个表情崩了,“一千?你给一千也行啊。”
“那怎么行?‘农民伯伯’是诚实的孩子,说了
一百就一百。”
他特意在她面前拉开了钱包,露出里面一大叠的红钞票,仔细抽出一张红票,放在她手心里。
看着她特别肉疼的表情,心中别提多酸爽。将钱包搁在旁边,他开始悠哉悠哉掰花生吃。
言诺边吃辣条,边望着他放在桌面上的钱包。
“剧毒,你看我买零食也要钱,你吃我零食,也要付费吧?”
这次居一燃倒是摇了摇头,“不给。”
她疑惑,“为什么?”
“刚是谁说,请我吃零食?怎么,要反悔?”
她怔了下,觉得有道理。这是她自己说出的允诺,也不好收回。
可是,看着桌上的那个钱包,她心里痒痒的。
思考了片刻,她突然跳起来,问他:“你有没有觉得光吃花生和零食,有点单调。不然给你拿瓶红酒搭配着吃,怎么样?”
他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你这破地方还有红酒?”
“啧,瞧你这话说得,我这地方虽然破,但服务还是能保证周全的。我哥上次来的时候,刚好留下了一瓶红酒。真的很好喝。”
居一燃掰开花生,丢进嘴里一颗,大手一挥,“行吧,拿来喝看看。”
她故作为难,“红酒虽然好喝,但它有点贵。”
“说吧,这次需要多少?”
“怎么着也得两千吧。”
他二话不说,点头:“成交。”
言诺秉持着从言辞那学来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居一燃手里接过两千块的同时,将一直被丢在橱柜里面的红酒交给了他。
还“呸”了一声,开始数钱。
心中甚是欢喜,还想着:这冤大头,买瓶红酒随便就给两千。真是钱多人傻。
数到一半,已经将红酒开瓶的居一燃突然问了句,“你知不知道这什么酒?外面要卖多少?”
她数钱的动作没停下,“不知道,我又不喝酒,是我哥说随便买的。”
“这酒外面至少卖五位数。”
“啊???”她豁然抬起头,“五位数??”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慷慨?”
“!!!!!”
她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很疑惑,“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给你拿的是这种酒?”
“煮面的时候看到了。在柜子里放着。只有这么一瓶酒。”
“…………”
言诺直接扑过去,朝他手臂上揍了一拳,“剧毒,你又坑我!”
“不坑你,坑谁?”他举起酒杯,微微晃动了下,“十年如一日的笨。蠢蛋。”
旁边的人,气得直跳脚,“都多少年了,你怎么专坑我啊?!”
他笑得很欢乐,将另一杯红酒推到她面前,“尝尝?我请你。”
又吃了个大亏,言诺心中有气,想着不喝白不喝。
而且,确实是她自己没想清楚。言辞这人一向懂得生活,他拿来的酒,肯定是上等的。
懊恼啊。
越想越懊恼,言诺连灌了五大杯,开始觉得脸颊有点热,头也跟着沉重了许多。
整个世界摇晃不停。
门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时而有巨大的雷声轰隆隆砸下来,天气灰暗得让人害怕。
因为躲在房子里面,反倒是多了一份安心。
她穿着一套米白色的睡衣,领口宽松,不小心就会露出胸前的白皙肌肤。
她蜷缩在沙发上,干脆曲着双腿,手臂
环抱着,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涣散,意识也有些模糊了。
居一燃慢慢品着红酒,不时侧头看她一眼,确定人没摔下去就行。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喃喃问了句,“不知道天堂会不会打雷?天堂那么高,是不是雷声会更大啊?……还好青阳不怕打雷。”
他身体往后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还拿着红酒杯,淡然一笑,仰头饮尽杯中酒。
将酒杯搁在桌上,又往里面倒了一杯。
他才说:“就你每次听到雷声吓得屁滚尿流的。”
“我哪里有吓尿,顶多躲在你怀里不敢离开罢了。”
一句话砸下来,轻轻的,却比门外的雷声还让人震惊。
居一燃豁然转头,看向她。
那人缩在沙发中,却没有半点察觉。
还点着头,跟他说:“你不知道,这地方台风真的好多。一到夏天,动不动就有台风。我来了这么半年,遇到好几个。”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不愿意离开。
“而且,每次台风都好可怕。上次的台风,差点把我房间的窗户都掀了。我抱着小叮当,一晚上没睡。”
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肘。
“不过一个人习惯了,就知道要坚强了。上次,大台风天,我还和黑村长去田里给人固定支架。穿着一身雨衣也没用,被淋得全身湿透。”
他的拳头突然握紧。
“不过,我们村还好了。隔壁村,那次台风被吹走了一个小女孩。整个被大风扫起来,撞到了电线杆上,刚好电缆断掉碰电。她被电死了,还黏在电线杆上掉不下来,特别可怕。”
她突然爬起来,蹲在沙发上,靠近他,有点委屈地说,“听到这事儿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抱着小叮当也没用。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还梦见你。气死我了。”
他脸上沾染着寒气,“梦到我,你这么生气?”
她红着脸,摇了摇头,头重脚轻地往他怀里栽。怕她掉下去,他只能举起手臂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