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河面上起来阵浓雾,几步之内不可视物,初升的太阳挂在雾里,像团绵软的糕点,仿佛随时都能化开成一抹烟霞。阿九也泡在雾里,隐无欺躺在他身上,睡得还挺香,他不忍叫醒,就用袍子裹好避水,半潜进水中,隐匿在雾里打起瞌睡随波逐流,就这样离开了穷尾巴国度。
也不知飘行了多久,被一快巨石阻住,阿九才醒过来,发现隐无欺还在睡,也不叫醒就将他背上,从巨石后面爬上岸去,幻化了普通人的模样。远处的河滩上面有一群女人在浣纱洗衣,清脆的嬉笑声传出去老远,这也不知是谁的地盘,但从那些洗衣的女人们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这里的人们生活还算不错。更远处的树林中隐约可以看见些房屋居室,看起来比穷尾巴国度的石头房子还要精致一些。
背上的人睡得很香,他不自觉地颠了颠,那人忽然开口问:“阿爹我们要去哪儿?”竟然是小珍珠……
阿九还没回过神来,灵珠子从他背上蹦下来撒欢:“隐爹又睡了,这回我能多玩两天么?你先别叫他好吧?”
这还能说不好么?这是崽崽啊……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又一脸天真的模样,阿九连忙牵住灵珠子,止住他要四处乱蹦的劲头,慢慢朝远处的部落走去。
河滩上洗衣的女人们看见了他俩,眼睛发亮地交头接耳一阵,又是一阵欢声嬉笑,但因为离得远了些,倒是没人搭话。他们慢慢地靠近那个部落,穿过树林,才发现那边豁然开朗,房屋鳞次栉比挨在一起,形成的大街小巷,俨然一个成形的城池,同幽冥界的酆都城有几分相像,虽然建筑没有那么精细,但要庞大得多,也更热闹些。
大街两边摆满了各种小摊儿,有熟食有鲜果,还有自己镂刻的小玩意儿还有各种漂亮的晶石。大街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健壮如熊全身覆盖须毛尖牙裂齿形容凶狠的兽类,也有面如冠玉风流倜傥的人形,有貌美如花的女子,也有背生羽翅的精灵。不同种类汇聚于此,各自采买换物,还真是百无禁忌和谐得很。
阿九牵着灵珠子步入其中,并没有多么醒目。
估摸着这应该是那些阎罗的城池,在这些小房子的尽头,能看见高大的城墙,后方却是与这片矮小房屋截然不同的繁复华丽的宫殿。
灵珠子显得极为兴奋,看什么都很新鲜的样子,进城就窜在了前面,要不是阿九拖着,都要淹没在人潮里找不到了。也是,上一次露面还在凌霄界,现在却是在人间界了,还是个新鲜玩意儿那么多的地方。阿九就任由他拖着,从这个摊子窜到那个摊子,一面翻找着掌心境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交换易物的,好像就只有修罗界里剩下的那些石晶颗粒了。他有点汗颜,这玩意儿在修罗界稀奇精贵,在这儿可不一定,如果真是阎罗的城池,那幽冥界的石晶可是多得随处可见的,万一这小崽子看上什么东西换不来,少不得要亮了身份,那就不怎么好玩了。
他愁着,灵珠子却是挺乖巧的好像知道他的难处,什么东西都只是拿起来看看,并没有多喜欢的样子又放了回去。直到走进一家酒肆,却被那酒水香味儿勾住,走不动了。阿九瞅了瞅,竟然和穷尾巴国度的米酒一样,尝了一口,发现竟然更为香醇,比自己酿的也不逊色,他心中有些纳闷,或许这米种子就是小翅膀从这里带给他的吧。
隐无欺鲜少喝酒,喝也只喝微甜温润的米酒,灵珠子没尝过几口甘烈的,早就泛馋,这回总该可以过过瘾吧,他回头冲阿九撒娇,阿九就向店家打听,石晶颗粒能不能换酒。令他意外的是,石晶在这里居然也是贵重物品,一颗就能买好多缸酒。于是就搁下几颗石晶颗粒,便放心的带着灵珠子进酒肆寻了个位置坐下等着吃酒了。
跑堂的伺候得格外周到,很快送来了好几罐酒水,还附带几碟吃食。
阿九又看了看那些酒罐,发现这里的烧制技术没有穷尾巴的好,但是这里的吃食却比那边精致得多,烤肉熏得金黄,上面还有酱汁,闻着一股清爽的香味儿,特别引人食欲,还有新鲜的叶子菜,拌着奇怪的小颗粒,吃起来也挺爽口,特别是荤素搭配起来,肉不腻味,菜也不寡淡,阿九并不贪食,也多吃了几口。
灵珠子更是已经愉快地吃喝起来了,小孩儿心性,酱汁粘得到处都是。阿九有些无奈,要是隐无欺醒过来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他四处看了下,发现酒罐子旁叠着一张灰白的麻布,大抵就是拿来擦手用的,他便用水润了,给灵珠子擦了一把脸,哪知这小子,下一刻又吃得糊了一脸,还傻笑。
阿九没办法,只好悄悄化了一把小刀,给他把肉切成小块,一口一口喂他吃。有人喂,灵珠子吃得更香,吃得包起嘴,眼睛都笑得弯弯的。隐无欺从来没有这种表情,阿九看着有些感慨,顺手将那唇畔沾上的肉屑拈过来吃了。他做得极为顺手且自然,完全没觉出什么不妥之处,然而旁边的食客却瞪着眼睛瞧,差点噎死。
一阵香风,便有个人坐在他旁边笑起来:“二位可真是好兴致啊。”
阿九侧了一眼,见来人竟然是梦瑶川的帝姬,她一副少女娇俏,围着青布围裙,竟然作跑堂打扮。此女有双慧眼,在她面前幻化隐匿不了。
“你怎么在这儿的?”阿九并不是很想搭理,但毕竟应了女娲要保此女去接传承之力,也不好甩她脸子,况且还真有几分好奇,那梦瑶川的华月姬一向把瑶姬看得很紧,从不让她私出梦瑶川,就怕她遭了毒手。
“托了殿下的福,再也不用害怕被刺杀,我也能下界来玩玩咯,不用整日都锁在凌月阁。”瑶姬小声地搭话,偏头看着灵珠子,一脸好奇:“隐龙殿下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