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我老看见阿哥盯着萧老师和萧师母的画像发呆,我凑上去:“阿哥,你要是实在想老师,等我们攒够钱就回你老家去看他们。”
他望向我,眼里一片荒凉,摇摇头:“他们不在了……”
我有点不明白:“他们不在你家乡教书了吗?回老家了吗?”
他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我,看着我的天真懵懂,无限悲凉:“他们死了,洄洄。”
他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仰头一闭眼,眼泪夺眶而出,“前几天是萧师母的忌日,再过两个月就是萧老师的忌日。”
我惊呆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
他眉毛紧锁,嘴唇微抿,睁眼看见我的模样,内心的悲痛更加难以自抑,鼻子眼睛全都挤在一起,痛苦地一闭眼睛,蹲在地上捂着脑袋凄然泪下。
那是阿哥在我的记忆里第二次哭。
我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着阿哥的样子心又慌又痛,只好学着阿哥平时对我那样,把蹲在地上的阿哥圈在怀里,拿手一道道地抚摸他的头发、他的背。
可是阿哥一直没有好转,好像完全崩溃了一样,他跪在地上抱着我,窝在我小小的肩膀上泣涕如雨,嘴里喊着萧老师喊着萧师母,又不停地唤着我的名字。
后来阿叔回来,看见眼睛肿成桃子似的阿哥,吓了一大跳,忙问阿哥家里出什么大事了,这是怎么了。
阿哥喃喃着说是切洋葱切的。
阿叔又转头看向一旁的我,我忙点点头,很肯定地“嗯”了一声。
我想阿哥真是很不会说谎,那天中午的菜明明没有洋葱。
可是坐在饭桌前的阿叔再没有追问什么,我们三个都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扒饭。
那是家里吃过的最沉默的一顿饭。
苏白月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起身拉开窗帘,太阳刺眼,一阵恍惚,有点昏,只好在床上呆坐了半晌缓了缓神。
她起身洗漱收拾了一下,出门吃了碗馄饨,往“新源小区”的方向走。
一格格的鸽子笼,竖着往上走,再不像当初的胡同横着一并排。她转悠了几圈也没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拉着问了不少人,知不知道以前“河滩巷”有个吹萨克斯的大叔,有个会写春联的少年。
一点收获都没有。
苏白月失望至极,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小区,她绕着小区外围晃悠,发现有一条很窄的路,仅容一人经过,也不知道里面是垃圾堆还是死胡同。
多少年了她早已经摒弃了自己的好奇心,可这一次,鬼使神差一般,她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小片被周遭圈起来的地,两座房子立在中央,周围都是废墟,杂草、石块和垃圾乱作一团。
与世隔绝着,却是她的曾经。
她看着眼熟得很,其中一间是当初的理发店,与当初并无二致,只在外墙多了一台空调。
苏白月热泪盈眶走上前,凑在玻璃窗户上往里瞧,瞧了半天也不见人,在门上又敲了敲,也不见人应,硬着头发喊了两声:“有人吗?”
二楼探出一个脑袋:“谁啊?”
她忙欢喜地冲楼上招招手。
二楼传来一声:“你等等。”
不过一会,一个男人走下楼,打开门,语气还有点冲:“什么事?”
苏白月看来人大概五十多岁,中等身高,圆圆脸,并不眼熟,又见他手上还端着碗拿着筷子,知道影响别人吃饭了,忙道歉:“对不起大叔,打搅您吃饭了。”
“没事没事小姑娘,我还以为又是街道那几套班子有什么事呢。”来人一看是个文文静静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语气也缓了,“我饭也快吃完了,你有什么事吗?”说着扒完碗里的几口饭。
“叔叔,我以前住这里,十来年前,住河滩巷那边。”苏白月拿手一指方向,临到跟前有些激动,“我记得以前是一位爷爷一位奶奶在这边理发店,他们还给我剪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