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的,我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站起来,都有机会站起来。有的时候你努力了,抗争了,你瘸了腿断了臂,靠着一条腿的支撑终于站起来了,然后命运会再次给你当头一击,让你趴在地上永远也起不来。这不是悲观,这是现实,很多时候现实总会比想象中更加残酷,我体会过。”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再绝望吧,再用仅剩的力气去指天骂地吧,然后无望地死在泥坑里吧。因为真的,人一旦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往往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洄洄,当你还在努力还有力气,靠咬着牙还能站起来的时候一定要心怀感激,说明这个时候你还有希望,这还不是绝境。这个时候的你,与其对老天爷狠一点,不如对自己狠一点。”
好多大人的语言,我听得懵懵懂懂,不甚理解。
朦胧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房间,洒在阿哥的身上,我听见他说那句“对自己狠一点”的语气,只感觉他像童话故事里手握利剑披荆斩棘的勇士。
但我并不想当被他营救的公主,我被他的气势蛊惑,也想拿起针线盒里的剪刀一路杀出去与他汇合。
我仰望着他,他对我笑笑:“洄洄,然后我们要用心去记住那些,去感谢那些即使你在泥坑里也对你伸手双手的人。要感谢那些即使你满身泥污也不怕被你弄脏衣服,而给你拥抱的人。”
“我知道很多话你听不懂,不要紧。听不懂的话,就努力去记住,然后有一天你会发现,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释,你也懂了,因为你有经历了,你体会了,了悟了。”
我靠在阿哥的颈窝里,他的脸贴着我的头发:“洄洄,这些话……这些你听不懂的话其实是讲给我自己听的。”
我们相拥着,我仍沉浸在阿哥说的话里,眼神呆滞,一地的白月光,时光像静止了一样。
阿哥拍着我的背,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洄洄……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没有感同身受,除非你有切身经历。邹苹她和你同学两年多,你不是也是因为知道她没有父母只有一个爷爷才去和她亲近的吗?”
是的,是的,我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件事这么悲愤了,我把头低下往阿哥的怀里蹭了蹭,眼泪止不住又掉下来。
一方面是因为苹果是我的朋友,还有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在我心底,我一直把苹果当做另一个自己。
那个我如果没有阿哥,那个我如果流落街头,那个我如果困在那个小黑屋,我是不是过得比苹果还要可怜还要惨,我又该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我是不是早就死了。
我那些一字一句地质问上天,不只是为了苹果,也是为了那个没遇见阿哥的我!!!
我是为了另一个我而痛哭,我对那一个我感觉无限愧疚,我很想帮到她的,我很努力的,可是原来我那么渺小,力量那么微弱。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会笑了,可是老天爷一耙子打过来,全部都稀巴烂。
曾经那么多的努力,曾经那些希望,一瞬间全都消失无踪。
我无能为力,连安慰她都做不到,只能在梦里眼睁睁地看着她坠入痛苦的深渊。
我甚至连再见她最后一面都做不到,连再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都做不到。为什么啊……
阿哥由着我在他怀里抽泣,轻轻给我拍着背:“邹苹他爷爷过世了,也许能找到某个很远的亲戚收留她,也许她会去孤儿院,也许会被某个家庭收养。”
我想到苹果站在那里签字,自己把自己送进孤儿院的场景心里一阵悲恸。
“洄洄,这是她的命运,但这绝对不是她的路,她的人生道路是由她自己决定的,是由她对自己的态度而决定的。只有她自己能决定‘我该怎么办’,而这句话你对老天爷问再多次,它也不会给你答案。”
“洄洄,你和她同学一场,相处了将近大半年,你对她来说,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小过客,很多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只希望你给过她的温暖能点亮她的心,那点温热能让她产生力量,可以让她勇敢努力地继续走下去。”
“邹苹那个小姑娘我见得不多,但是我看过她的眼睛,我相信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她一定能挺过去。”
阿哥低头看向我,给我拭去脸上的眼泪:“洄洄,我们可以以最大的善意去揣测这个世界,但必须以最强大的内心去面对这个世界,独自。”
我怀抱着枕头,一整夜不能寐,躺在床上依旧在想着你——邹苹,你现在在做什么?有吃饱饭吗?有睡好觉吗?有想我和文子吗?
邹苹,我亲爱的朋友,是你让我知道这个世间能有多不幸,而我们还要咬紧牙关走下去。
邹苹,我亲爱的朋友,是你让我体会到离别是那么悲痛,那么猝不及防,我们往往还来不及好好说再见,就如青烟一般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
邹苹,我亲爱的朋友,我会一直为你祈祷给你祝福,只希望今后你能遇上很多温暖的人,只希望你能变成更好的自己。
苹果,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别忘了我……</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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