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凌舜还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就觉得有人在摇自己。
她还迷迷瞪瞪的,眼睛都没睁开,就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声嘟嘟囔囔的唤。“师尊,您快起来啊,师尊天亮了,柳堡主让咱们过去前殿里用食,徒儿要饿死了,师尊。师尊起来啊。”
说着说着,她被摇得更厉害,感觉比她坐在下江的船上还要颠簸,还要让人头晕。
不用说就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
不过这大清早的,徒弟为了吃而折腾师尊,仔细想想,还真是心酸啊。
“好了…好了你别摇了,师尊马上起身。”
凌舜被摇得头疼,赶紧睁开眼,不出意外地看见了二徒弟那张胖嘟嘟一看就知道很好捏的脸。
“你这个孽徒,怕是要气死你师尊。”看着徒弟眼底脸上藏不住地写着“师尊别耽误徒儿吃东西”,凌舜就忍不住辣手摧花的心思。
双手抚上她的脸,来回捏了几下。“你大师姐叫本尊起身的时候,好赖还会和本尊好言好语地说话,你倒好,直接上手了。”
“呜…师尊,别捏了…咱们去吃东西吧,我听说柳堡主派人特意准备了好些东西让咱们享用呢。师尊,我想吃酥角饼。”
“哎,果然你这不孝徒心里就只有吃食。”
凌舜为自己在二徒弟的眼里还不如一块饼来得重要而暗自神伤。
她松开荼毒徒弟脸颊的手,往屋里瞅了一眼,却没看见小徒弟的影子。“你小师妹呢?”
“小师妹她……”
“师尊,您叫我啊。”
说雨来雨就倾盆而下,抱着一堆衣裳的商琏及时出现在她的眼前,“师尊,徒儿替您把衣物都拿来了。”
“嗯,难得你这么贴心。”凌舜微微一笑,从榻上坐起来,接过她手里的衣物。
望一眼窗外,晷针线影已经向东南偏向好些了。
“时候还真不早了,怎么,御金阁的人还没过去么?”
“本是要过去的,清玉殿大人听说您还未起身,就吩咐先等您。柳堡主和柳森堡内外诸位掌事,都在主殿阁等着呢,方才还派人过来问,说是您起身了没有。”
“让他们等着吧。”
就等这么一些时候,竟然就不耐烦了。这些人,当真是时日久了,就忘了她们手中的权财,都是谁给的了。
“你们先下去吧,本尊要沐浴更衣了。”
“是。”
商琏躬身慢慢退了下去,关门之前,鬼使神差地往屋内望了一眼,正巧望见她师尊褪下身上的一层单衣,露出光洁的背脊。
上头隐约也有些昨日她在清玉殿大人那里看见的血斑。
虽然那已经暗淡了,却还是像雪地里的赤焰红梅一样,红得打眼。
***
凌舜刚推开门,站在门外充作门神的几个人就齐齐地回了头。
小徒弟对她行了个晨礼,二徒弟嘴角隐约流口水,喃喃着“终于要去吃东西了,我好饿”。
一身素洁着御金阁阁主锦衣的人,则站在一笼攀附在高树枝的朝颜花旁,眉眼和挂在靛紫色夕颜花上的露珠一般。
“师尊。”两个徒弟齐齐走上来。
“嗯。”凌舜轻轻颔首,眼角余光瞥了一下花丛边的人,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咱们走吧,时候若是太晚,恐怕柳堡主一人震慑不住呢。”
已经过了辰时。
端上来的茶水也续了四遭。
“堡主,怎么这天承门的人,还不过来啊。”
下座的这些人就忍不住了。
“堡主大人,听闻您是天承门御火阁主的故交,怎么,她竟然连这点薄面都不给您么。这都什么时辰了,竟然还未见人影。”
有嫉妒的。
“瞧连大人这话说的,咱们堡主和御火阁主可是至交,这件事可是堡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明白的,就连烧火的丫头都知道这件事,又怎么说御火阁主不给咱们堡主颜面呢?”
有挑拨离间的。
“哦,既然是给了阁主面子,那就是不给咱们面子喽?”
有居心不良的。
“诸位且稍安勿躁,再等一会儿,若是御火阁主的尊驾未见,再说些什么也不迟啊。”
有隔岸观火的。
“说得是啊,就这么办吧。”
也有坐收渔翁之利的。
坐在主位上,柳意观望着底下不同嘴脸的人,心中冷笑。
这柳森堡是越来越大了,里间住着的鸟儿啊,雀儿啊,也都胆儿越来越肥了。看这林子里的果子,都像是看自家的了。
逾了规矩不说,连本是这一座林子里的头鸟都敢犯了。
小侍进来通报,“堡主,天承门的几位大人到了。”
抚着木椅上的刻纹,柳意并未说话,倒是底下坐着的人又叽叽喳喳地谈开了。
立身在殿堂外的藏人轻打黄木,谈话声渐弱。“天承门御金阁主,御火阁主到。”
闻声,柳意立即起身,在殿外几人逆着朝光进来时,展袖上前,施礼而拜。
“下君见过两位大人。”
殿中的各位掌事也齐齐起身跪下,“下卿拜见两位大人。”
“柳堡主不必多礼,起来说话吧。”
并非是两位阁主让她不必跪拜,而是御金阁主身旁一名普通弟子。
柳意低头,将指甲深深嵌入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