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豆疫(1 / 2)

小安子打起延禧宫的门帘,便闻见一股茉莉花香拂面而来。正疑惑这大雪天哪来的茉莉花,定睛瞧去,原是那香炉中熏了茉莉干燥后所制的香膏,正袅袅冒着青烟。

屋里头坐在炕上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只肥硕的波斯大猫,见有人来便慵慵懒懒的问道“来啦?可打听好了?”

听见主子询问,小安子快步上前向令嫔打了个千儿行礼道“回主子话,都打听好了,人还活着呢。赵嬷嬷也不敢下死手,那女子尚有一口气在。”

令嫔听他一口说完也未瞧他,而是自顾自抚弄着怀中的大猫,纤纤玉指摩挲那柔软洁白的猫毛。不紧不慢道“即便如此,也得仔细着莫要真把人弄死了。”

“是!奴才一定牢牢盯住赵嬷嬷。只是娘娘,那女子如今已是废人一个留着还有什么用啊?”小安子目光顺着令嫔指尖一遍遍的从猫身上掠过,心想娘娘既要让慎刑司动刑,又不肯让那女子暴死,着实令他费解。

座上女子堪堪回首,那缀在颊畔的明珠便也跟着来回轻晃,引来缕缕光霞衬的那张娇容愈发明艳。只见她轻启朱唇,一双水眸依依别过,终瞧向小安子。眸中笑意浅浅,却犹如这不合时宜的茉莉花香般令人心头一窒。“呵~留着自然是为了督促长春宫的那位,一点儿借刀杀人的伎俩,谁还不会玩儿呢?”

小安子匆忙收回视线,从那话中便是隐约猜到几分,遂小心开口道“莫非娘娘已告诉她,皇后就是....”说着,小安子起手一斩,动作利索似要将那花香也给断了去。瞧那手还在半空迟疑,令嫔勾起唇角,满意笑道“本宫只是告诉她,当年之事所有凭证皆指向富察傅恒。裕太妃又何必着急将祸事往自个儿身上揽。怕只怕某些人凭着一头关心便率先乱了方寸。”

此时,殿中花香已甚为浓郁。谁曾想这清淡的茉莉也会有这般浓烈的窒息感。恍惚中小安子忽然想起那晚窗内交缠的蛇影,顿觉背脊一阵刺凉。但口中仍是如常说道“还是娘娘聪慧,但娘娘这番话,那魏璎珞真能听的进去吗?”

令嫔脸色微沉,侧目睨他,似对他的疑问感到不屑,却又无从发作。护指不小心戳进猫的皮肉,那猫便嗷叫一声跑开,挠破了令嫔膝上的烟罗纱。

令嫔低啐一口畜生,后又觉得失态,遂扶手轻理云鬓缓缓开口“她虽在本宫身边时日不多,但那点儿性子本宫还是能拿捏的准的。以她睚眦必报的个性,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会放过一个。”

-

乾隆十一年,冬至前夕。又一场无端而起的豆疫在紫禁城内悄悄蔓延,据说最早染病的是慎刑司的巡值太监。虽传播范围不广,却让宫中上下人人自危。

皇帝得知后,亦凭着上一次的经验。严格要求宫人早晚要拿艾草熏制皇宫各处,而后再用特制药水擦拭一遍房屋陈设才可心安。

这日,皇后所住的长春宫正在熏制艾草。自得知豆疫以来,日复一日皆是如此,皇后看多了便也懒得去管,放手交由宫人去做。

平时总爱和皇后套套近乎的魏璎珞,今日倒主动管起这些琐事。吩咐明玉扶皇后进屋休息,魏璎珞眸光一转,见不远处走来的两个小太监,一高一矮,手里皆提着两桶药水。上前例行询问一番,魏璎珞指了指长春宫偏殿的暖阁方位。笑曰是七阿哥永琮的住地,可要消毒的仔细些。

小太监闻言,一一点头称是,赶紧的去替屋子消毒。魏璎珞瞧着那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方才和善的眉眼一瞬便透着阴鸷。

如令嫔所言,魏璎珞的确想过许多让皇后血债血偿的方法,但都觉得太过轻巧且容易暴露。唯独这一件不仅能嫁祸他人,还可让皇后尝到彻心之痛。

“我说,你本是在哪儿当差的?以前怎没在内务府见过你!”矮个子太监回首瞧了眼那自顾自擦桌的高个太监,寻思着面生,便随口问了句。哪知那人并不怎想搭理他,好半天才回说是替原来的太监过来帮忙的,而后便又沉默无话。

矮个子太监自知没趣,便与那沉默的人分头去到屋子两端。专心干起活来。

此时乳娘已将永琮抱入皇后寝殿。见四下无人,小禄子看准时机从木桶低端抓起一件残衣,搅混着桶内清水,也不怎么拧干便往永琮的摇床上擦去。直到将木制摇床浸染,才拧干残衣拭去表面水渍。而后又瞧见一些悬挂在床头的小玩意,想来定是给小阿哥玩儿的。记得来前那人曾一再叮嘱他要做到天衣无缝,小禄子便只能狠了很心。

霞光微凉,暮色渐昏,到了夜里天空又开始下起小雪。

伺候完娘娘用完膳,魏璎珞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暖阁。独留下明玉在皇后身旁侍奉。

趁着夜幕昏暗,值守的小太监又偷懒早早撤下,魏璎珞才可悄悄溜进明玉房内,伺机将早已准备好的碎布丢进明玉所用的茶壶中。偷偷收拾完一切。待她出来时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正好撞见迎面走来的明玉。

灯笼内的一点烛光下,明玉瞧见鬼鬼祟祟的那人,张口便询问道。“魏璎珞!?你在这儿干嘛?”

魏璎珞本想走,却听见明玉远远唤她,登时心头一紧不知该如何辩解。直到明玉行至跟前,漫天细雪洒落额间,魏璎珞才猛然想起自己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大可不必与她作答。方仰起脸,理直气壮的问道“你呢,不在屋里伺候娘娘,出来做什么?”

明玉心思单纯,并没有魏璎珞那些花花肠子,一听她询问便如实回答“娘娘说屋里炭火不够暖,便叫我出来取些。”答完又觉得有些不对,这才抓着重点问她“你刚才...是从我屋里出来的?”

“是啊,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说的振振有词,好似从她屋里出来并不是什么怪事。却让气氛僵持,见明玉戒心未退便只好补上一句“我身子不适,想去你屋里找找有没有能治病的药,结果什么都没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