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太妃薨逝不足百日,但之前筹备的南巡事宜早已准备万全。想来等过了太妃的七七,皇上便会下旨南巡。
最近各宫的妃嫔也都不安生,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等着皇上宣纸让其随行在侧。就连怀着身孕的皇后也不例外。唯有延禧宫的那为主子倒是不争不抢,每日读写字一派悠然。
魏璎珞往松花石砚里稍稍加了一些水,一只手提着袖子慢慢研磨出墨汁。看着自家仍在抄写皇上墨宝的小主,心底都忍不住替她着急。
“主儿,您真的不随皇上去南巡吗?”
令贵人的狼毫笔断了墨,她伸过手用笔尖沾了些墨汁继续抄写,像是心不在焉的说道“为何要去?是想去扫了皇后的兴,还是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皇后娘娘怀着身孕,应当是不会随行的”魏璎珞放下墨石,又为令贵人递出一杯花茶。正好这会令贵人也渴了,接过她递来的花茶,卷睫微抬轻轻笑道“你啊~还是看不懂这后宫。哪怕皇上再疼本宫,那也不过是一时的。唯有那富察容音才是不可替代的。”
“是奴婢愚笨,还是小主心明如镜”
“你确是笨,连裕太妃的那几个字都学不会”说着,令贵人放下茶盏,继续举起笔在纸中写下娟秀字迹。
魏璎珞深感羞愧,她低了低头又欠下身子对令贵人感激道“奴婢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小主的恩情,若是小主不嫌弃奴婢愿用一生来还”
“一生倒不用。只要你肯乖乖的听话,好好的办事,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魏璎珞听出令贵人话中有话,但此刻她已同令贵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主子说的话便是她的箴言,她岂敢不顺从。令贵人瞧着她温顺点头,不由想起当年自己在舒妃底下伺候也是这般模样。舒妃堕懒却又想抄佛经讨太后欢心,于是这苦差便交到了她的身上。她每日被几个姑姑逼迫着练字,练不好便是让人踩着手按在地下撵。吃得苦中苦终是让她练出了一手好字,甚至能模仿别人的字迹做到分毫不差。或许这就是天意,她的这份天赋居然被魏璎珞给遇到了。她送了这奴婢如此大礼,想来这奴婢此生也会好好报答她罢。
七七已过,原定是春季南巡,如今也迫不得已的延到了初夏。好在天公作美,这段时日都是好天气。虽为初夏但徐徐凉风依旧让人倍感舒爽。弘历也是不想再耽搁太久,眼下便邀了太后,皇后,贤妃,舒妃,纯嫔,仪嫔等一同随驾南巡。又因皇后怀有身孕,需要大量的人手伺候。所以明玉和尔晴也搭上了这班南巡的航船。外加几乎整个宫里的太医和御前侍卫全都一道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恢宏,沿着京杭运河一路往南。
对于皇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南巡,像尔晴和明玉这种连船都不曾坐过的满族包衣女子。初次航行总会有些不适。
尔晴吞下几颗备用的清心丸,勉强能忍住呕吐的欲望。可她身旁的明玉却像是到了极限,富察容音见尔晴和明玉脸色一个比一个差,就叫尔晴先扶着明玉回船尾的小屋休息。随行的还有珍珠琥珀等人,由她俩随身伺候也是可以的。
尔晴感激的谢过皇后,便扶着明玉撑着船栏亦步亦趋的往船尾小屋走。可是这艘位于所有行船最中央最豪华的游船着实过于庞大,从船头走到船尾仿佛跨越了一整个乾清宫。尔晴同明玉互相搀扶着已经走了许久,可那船尾仍是遥遥相距。这时身旁的明玉显然受不了这般磋磨,船体随波沉浮,她趴上船栏对着一江春水狂呕不止。
尔晴看着心疼,便是把随身携带的最后一颗清心丸交到明玉手里。让她吐完后赶紧服下。
明玉的眼睑下方一片青紫,脸色又苍白的紧。怕是连吃药的力气都失了去。
此时,耳畔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尔晴稍稍侧目,便看见海兰察衣袂翻飞大步跨来,他俯身将明玉打横抱起。嘴里着急的问道“明玉的屋子在哪?”见着终于有人赶来搭救,尔晴甚为感激的为海兰察引路。她虽然也晕船但比起明玉要好的多。或许就是她生来的皮糙肉厚,百毒不侵。
见海兰察把明玉抱进船尾小屋,尔晴赶忙往周围瞧了瞧,确认四下无人才松下一口气。她本想叫海兰察快点出来,可是对方却一点也舍不下晕船的明玉。尔晴还没催促几声,海兰察居然动手把房门给关了....
尔晴顿了顿,忽的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小两口难得相聚,难道还不让他们好好诉诉衷肠。
她若是为了明玉的幸福,现在不仅不能去打扰,还得替这两人好好把风。以免此时过来什么人把他俩的好事给撞破了。
小屋外没有椅子,尔晴便随处寻了块干净的甲板坐下。坐下后腹中的呕吐感顿时消减不少,特别是吹着这清凉的江风,想起她们沿着运河下来也有七天了,眼下就要过长江了吧。长江以下便是江南。人人都说江南好,江南美,江南的万事万物在尔晴心中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羽纱,想着都觉得甚是醉人。尔晴突然很向往,嘴角隐含的笑意竟不知不觉的扩大,渐渐地对着凉爽的江风傻笑起来。
“尔晴,你怎在这儿坐着?明玉呢”一声温柔的询问打破了尔晴的幻梦。见着来人,尔晴匆忙起身对着富察容音礼道“娘娘,明玉正在房里休息呢。奴婢见她睡得熟了也不便进去打扰。”
“明玉没事吧?我瞧她脸色苍白的厉害,要不请个太医来给看看?”对于乖巧聪慧的明玉,富察容音还是挺上心的。
尔晴一听皇后要请人来看,顿时吓得神情略僵,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娘娘,明玉没事的。刚才已服下一些清心丸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此时明玉吐出的秽物还留在屋内,娘娘和太医贸然进去只怕会污了您们的眼。”
听闻明玉又是呕吐,富察容音仿佛看见似的用手绢捂了捂鼻子有些嫌弃的说道“那好吧,你在这儿好好照看明玉。一会本宫随皇上和太后去满春堂听戏,你也不必来伺候了。”
满春堂是这艘御船上最大的船室,据说内里之华丽不亚于皇上的养心殿。尔晴见皇后开恩,急忙跪下对皇后磕头谢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奴婢一定好好照看明玉。”富察容音最后瞧了一眼这荒芜的船尾,心下也不想逗留,便扶着珍珠往满春堂去了。见着皇后终于走远,尔晴偷偷在心中松下一口气。若是真让皇后撞破了明玉和海兰察的私会。只怕这南巡就要变成难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