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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问出这句话,便是知道我们的新帝立了摄政王了。”黎勇看来有些疲惫,喝了口茶提神,然后做出了个令人费解的表情,道,“你走了三年,这三年时间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从宁侯被人陷害开始,京都的官场做了一次很大的调整,先皇不知是听了谁的话,一批从前在场子里名不见经传的人全都被擢升了。这其中还有许多做了京官的。”

“正在所有人都怀疑先皇被人下了什么蛊的时候,他却突然病危了,病情来得很猛,宫中的太医没一个能诊断出个所以然的。先皇驾崩前一夜其实宣了我入宫,同我和黎晰讲了些事情,其内容事关重大,我的确不方便透露,总之就是让我留了个心眼。”

“我继承父亲的位置已经几年,在朝中一班武将之中虽说算不得资历深厚,总算因为从前父亲带的部下足够忠心,在朝堂之上也有一隅之地。但不知是何原因,我,同我弟弟并不得新帝的心。妄议皇族是死罪,不过今日我还是想同陆兄你讲,新帝,有些奇怪。不止是我一人这样觉得,他初初登基时对从着那些忠于皇家的老臣不知是带了什么偏见都不待见。安永侯你是知道的,也是传了几代的侯府,当初跟宁侯有两分交情,府上根基虽说不如从前的宁侯府,但在朝中也是有两分地位的。宁侯一案后,安永侯被提拔上来平衡梓君侯的地位。当年他刚上位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过宁侯府的案子与他有牵连,毕竟从明面比起同宁侯府有龃龉的梓君侯府,宁侯才是获益最多也最明显的。”

陆檀眉头微蹙,道:“那黎兄现在还这么想吗?”

黎勇摇头,叹了气:“没有。我当日便请人查过了,安永侯这人还真是表里如一,面上是什么样私下便是什么样,没有同任何人有过多的私交,没有以权谋私。这个升迁对他来说并无太大的意义。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地方,新帝刚登基的时候几乎是在打压安永侯了,不止是他,总之从我的角度来看只要是稍微忠心的,直言劝谏的都被打压了。我自然是不用说,若不是先皇驾崩前留了道圣旨,保住我同我弟弟,只怕这京都早就没有我黎家的立足之地了。”

“我也是听说了这些。”陆檀道,“你弟弟那般清秀的一个孩子,从小被养在府上,夫人和将军没舍得让他受半点儿委屈,就这样被送进宫做了太子妃,又一路做了大齐开国以来第一个男后,还是个不受宠的,想来平日里没少受冷嘲热讽的。我也是心疼那孩子。”

“说到这里我就来气,也是他自己作来的。当年圣旨下的时候,全家人都在忧心,除了他自己,他自己喜欢,自己愿意,旁人又有什么法子?”

“不过世事难料是真的。从前些日子开始,新帝像是换了个人。”

“换了个人?什么意思?”陆檀摸不着头脑。

“容貌没变,声音没变,但跟从前真的不同了。前些日子他竟然悄悄宣了我入宫,同我讲从前他误判时局做了些错误的决定,让我不计前嫌帮他肃清如今的朝堂。”

“不是骗你,我当时以为他是没有办法违背先皇的圣旨,却又始终看不惯我,不知从哪个‘贤臣’那儿又找了这么个招出来,假意招揽我。谁知竟然是真的,他竟然让我去查逸王同二皇子,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个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陆檀看到卷宗时便推测花了那样大价钱让查那么尊贵一位皇亲的应当是新帝,当时他只是想不通新帝既然怀疑摄政王为何当初又要废那么大功夫下一道诏立他。陆檀顺着黎勇的话往下说,问他:“皇上疼二皇子算是京都的高门都知道的。我便是不明白,皇上为何要立一个摄政王,难道这天底下还有不爱权力的皇帝?况且,听说这诏是皇上亲自下的,当时立诏的时候没有谏臣么?内阁的人没有要拦着的么?”

黎勇无奈地耸肩,道:“这便是我同你讲过的奇怪之处。我们的新帝当初封摄政王的时候可是力排他人的争议,非说自己不中意处理这些琐事,内阁当初的确是有人劝过的,还在大殿上以死相逼,结果被他说让他要死到别处去死,不要脏了大殿,何其冷漠,何其令人寒心。”

“所以陆兄,你可知道,当我听到他说让我查逸王的时候,我脑子里真是半点儿都不信的。若不是他私下放了兵权给我,我也不敢轻举妄动。”

陆檀脸上有些震惊之色,问道:“你说圣上私放兵权给你,是什么意思?”

“嗯,这,这个。你离开了不久,当初朝中兵权的分布你应当知晓。侯爷被诬陷后,他手中的那些兵权被分割蚕食了,但是先帝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借着治军的名头留下了两支私密的队伍,由他直接统领,直接听他差遣。这件事情本来只有皇家的几人知道,我也是在先帝召我入宫时才知晓的。当今圣上,从前的太子,我不清楚他是何时知晓有这样一支军队的存在,亦不清楚他何时接手了这一支部队,但总之他将调遣这两支队伍的令牌交与我了,我便不得不相信,他的确是有心招安我。”

“在我得到他的信任后,他交给我的第一件事便是查摄政王逸王同从前的二皇子。因着这两人特殊,我自己的这些人是动不得了,我便请了旨意去寻了地下的人查,毕竟他们常年做这种事情,有些保证。为此,皇上专门给我在宫中借了个名头开了个户,每个月大把的银子从我的手中过去。”

陆檀听了这些,还是云里雾里,尽力让自己捋清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罢了,你想知道军中局势,我已经悉数告诉你了。若是你这小半年对大齐的情况有所耳闻就应当知道,如今这儿并不太平,这几月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先皇的身体,在我看来本是好的,不说长命百岁,但从前跟在他身边的人没有能想到他会这么驾崩的,都说是因为先皇后走了,他思念成疾。但我入宫见他的时候只能读到他心中有悔恨,却没有半分思念的,当然兴许是我一介武夫,脑子里少根筋,难以揣度先帝的情怀。皇上即位没两个月,京郊的吴家村就爆发了严重的瘟疫,派出去查探的官员没有一个能完整回来的,就连安永侯,那样忠烈的人物也中招了。如今朝中许多大臣纷纷拿百姓性命向皇上施压,让他下旨封了吴家村,断绝吴家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以此来保全其他人。可是皇上,他坚持认为其中有诈,迟迟没有下旨。现在民间对皇上的风评已然不好了,毕竟他刚登基就碰上这样的事情,多少人明面上叫一声圣上,暗地里咒他无德无能,还是个扫把星,比那位还不如。所以,你究竟是为何要挑这个时候回来?”

陆檀微微耸肩,黎勇方才告诉他的信息之多,解释之清楚,让他动容,可若此时让他和盘托出,爆出流风的身世等等问题他又做不到,只能说:“这两年我运气好,在江城站稳了脚跟不说,还搭上了两位贵人,所以生意很好。当其时在江城结识了一些权贵,也知道了他们地下是如何操作,所以就匀了银子出来让人搭线,找了人回来查宁侯府一案。年前我们收到了风,说是这边有些动静,便赶了回来。”

“能让你赶回来的是什么动静?你如今查到谁身上了?可需要我帮什么忙?”黎勇连连问道。

陆檀让他先冷静些,才告诉他:“是查到了同我父亲案子相关联的人。当初我逃离京都时,心里唯一能想到要加害我父亲的人只有梓君侯,毕竟我们两家近百年来的恩怨你也是知道的。可是待我冷静下来亦想清楚了,这件事情不可能完全是由梓君侯做的,甚至可能并非是他主导的。一来他没有这样的智慧。并非我看不起梓君侯,从前的老侯爷有勇有谋,是个英雄,即使我们两家打着对台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如今在位子上这个,各方面比起来实在差了些。所以若真是他想主导一场冤枉我父亲的戏,当真不一定能成。二来,我父亲的案子实在发生的过□□速。从边疆发生异动,到先皇派他出去查探,到他没有音讯,进而我收到流风带回来的血,甚至到最后我们刚刚出逃就被抄家,环环相扣,无比缜密又无比迅速。事后听闻先帝是派人彻查过此事的,但竟然也能迅速找到证据证明我父亲的确叛国,这等雷霆手段,梓君侯的确做不到的。”

“第三,说出来黎兄你或许觉得难以理解。”陆檀自嘲地一笑,“我府上与梓君侯府虽相互看不惯,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私下结交各路人马的时候,几乎可以算作是格格不入。但无论怎样争斗,这么多年以来我们都秉承的信条便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两家人都是无条件服从正统皇位的。所以即使斗了这么多年,两家始终没能分出个高下,直到我父亲的时候,我们一家忽然就被灭门了。我们家被灭门的时候老侯爷尚在,即使是信不过如今那位,我总是相信老侯爷的为人,不是这样。因此,我在瀛国的时候就想梓君侯背后应当是有一股势力,我亦请人往这个方向查了下去。”

黎勇坐在一旁,听闻此事,恍然大悟,道:“方才你进来的时候便问我,如今当权的究竟是皇位上的那位还是摄政王,所以,你是查到了摄政王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