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话(2 / 2)

难怪姑妈暗示自己不要过来,难怪!

庄恪及时握住了妻子的冰凉手,只稍用力掐了掐,就让她回过了神。陆晚这才慌忙撇开钉在那人脸上的目光,站起来退后两步,将自己隐在丈夫身侧,然后深深低下头去。

进门后,陆阳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眼神并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径直走到陆瑞年床前,温声道:

“爸,我已经把转院手续办好了。等您这边情况稳定一点,我们就去南江。好不好?”

看到他,陆瑞年用力扯了扯嘴角,连那双浑浊的双眼里都霎时有了神采。

“叔公,您有福气啦!有小叔回来给您尽孝,可得打起精神多享受几年啊!”有亲戚在一旁热情附和着。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陆阳对着那说话的妇人笑了笑,一脸和煦,“还有,以后你们不要叫我什么小叔叔、小叔公了。直接喊我陆阳吧,或者小祁也行。毕竟,我现在不姓陆了。”

“那可不行!”那妇人连连摆手,“你不还喊着咱叔公一声爸吗?你喊一天,我们这些小辈就都跟着喊一天。”

听到她的话,周围一众“小辈”便纷纷点头附和,叔公、舅公地叫了起来。

陆家这些远亲殷勤如是,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的陆阳……哦不对,应该叫做祁陆阳,是个和庄恪差不多豪气的财神爷。

虽然一个捡来的野孩子摇身成为巨富私生子与继承人这事听起来挺诡异的……但它确确实实是发生了;所以,哪怕祁陆阳已有数年不曾在陆家人面前出现,哪怕他已改名换姓,但在大把钱财面前,这些人并不觉得自己吃点口头亏有多委屈。

祁陆阳淡笑着接下这些热络的称谓——那神情说是自在吧,但更多的是一种漫不经心。

这时,有人将一个小孩子拽到祁陆阳跟前,说道:

“来,喊过小叔公了没?这儿可就差你了啊。”

这小屁孩似乎极不受管教,只见他把父亲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甩,张嘴就道:

“我才不喊!这人看着比我二舅都小,凭啥要喊叔公?而且我那晚晚表姑都还没上去打招呼呢!你们怎么不说她?!”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倒吸一口老气,而那孩子的父亲则抬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人人都是一脸复杂又尴尬的神色,或低头窃窃私语,或悄悄打量雷雷口中的那个“晚晚表姑”——陆晚。

听到这话,庄恪将妻子从自己身后拉了出来,手上力气加大,声音却刻意放柔:“小晚,你见了长辈理应喊一声的。”

“可是,他……我……”

关系尴尬,要避嫌的。

架不住庄恪那寒如冰的眼神,陆晚支支吾吾了几句,这才鼓起勇气对着床边站着的那个男人低声唤道:

“小、小叔叔。”

“嗯。”祁陆阳随意应了她一句,抬眸冲着庄恪一笑,伸出手:“你就不必跟着小晚喊什么叔叔了。我是祁陆阳。”

“祁先生你好,我是庄恪。”

一站一坐的两个男人对视不过一秒,就松开了手撇过头去。但病房里的一众亲戚的眼神却都还留在他们身上:

如果庄恪不是个瘫子,光从外貌上来讲倒不比那祁陆阳差多少。

可惜了。

立在一旁的陆晚则垂下头,苦笑地扯了扯嘴角:这两人明着的交道都打过好几回了,现在却在这儿装互不认识……说到底,还是怪她自己。

待寒暄完,祁陆阳走到床前弯腰替陆瑞年掖了掖被子:“爸,既然大家伙都来了。我就做东带他们去吃个饭。您先歇会儿?”

陆瑞年轻轻点头,眼里神采还在。

留下一人陪床,剩下的十来人就这么跟着祁陆阳出了医院,三三两两地往街对面的酒楼走去。

酒楼大厅里,趁庄恪被保姆推到别处换集尿袋——这些事庄恪一向都不让陆晚插手——陆红萍走到陆晚身边站定:

“小庄是个‘好’丈夫。小晚,你可得懂得知足啊。”

陆晚点头,一边掐着手心,一边在心里暗自告诫自己:姑妈这话说得在理,她得听。

毕竟,她不过是个声名狼藉的坏姑娘——一个上班一年就被吊销了护士执照的坏姑娘;一个漂在帝都靠混迹夜场谋生的坏姑娘;一个几进几出警察局的坏姑娘;一个肖想着自家“叔叔”,甚至没脸没皮地、趁人醉了自己爬上床去的坏姑娘……

这样的女人,能嫁进庄家这般体面富贵的门第,能找到庄恪这样“温柔体贴”的丈夫,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纵使这场婚姻不过是场交易,纵使陆晚过得苦楚压抑,纵使她再不听话,也该晓得知足。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字数太多,分成了两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