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过去,每个人也都会有每个人的不堪,毕竟杀手也会有小学同学。
正因如此,徐容卿从来没想要遮掩这些。
可是她也明白,大多数人都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的惨烈。
所以当她看见詹予戎在遭到围殴时,没有出手。
也没有在他惨败后,满身鲜血倒在草地上时就现身。
她等了很久很久,难得的有耐心。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又下雨了。
和昨天一样。
来势汹汹。
徐容卿啧了一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时机吧。
她走向他的时候,天上的光亮正在被急速吞噬。
雨,开始一滴两滴的打在他的发上,他的眼睫,他的脸颊上。
徐容卿垂下眼帘,瞧着躺在地上的他。
詹予戎半眯着的眼里出现她朦胧的五官,再接着逐渐清晰。
他开始不耐烦,他听见自己一向不可一世的音调低沉的可怕,喑哑,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滚开。”
她却笑起来,乌黑的瞳仁倒影着的自己更加清晰,浓密乌黑的眉弯起来。
仿佛这真是极为好笑的事情。
他拧起眉,在大脑里迅速采集能令人害怕的词句。
可话虽然组织好了,但嗓子里积累的淤血太过沉甸甸。
他咳嗽起来,忽地坐起来在边上吐出一滩血。
徐容卿却诧异地叫道:“原来血是红的!”
詹予戎顿时脑子短路了一下,他用手撑了下自己的额头,再狠狠按压了几下太阳穴,恶狠狠地问道:“不然呢?”
徐容卿反倒认真起来,蹲下来,看着他,眼睛一眨都不眨,无比诚恳地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唯一见到过的一位,她吐出来的血是黑色的噢!所以这也不能怪我啊。”
詹予戎目不转睛地和她对视了几秒,始终没看见她撒谎的痕迹,这才败下阵来,别过头道:“草!我就说!优等生的脑子果然有毛病!”
她笑,又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裙摆上的褶皱,才说:“起来。”
“干嘛!”詹予戎瞪了她一眼。
徐容卿这回没有笑,她指着天际黑压压的乌云,对他说:“詹少爷想淋雨,我可不想。“
雨水渗进眼角,一阵发酸,他眯起眼,慢慢打量起转变的如此之快的她,这才笑出声来。
他的声线里还带着没能消下的低哑,夹杂着空气中还没能消失的一干二净的血腥味,莫名渲染出一种别样的气氛来。
詹予戎慢慢地从地上起来,没有半分之前的狂躁,更加没有那些脆弱,他的一举一动,都氤氲了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
他将袖口做工精致的扣子塞进原本就规划好的入口里,再垂下眼睑看着娇小玲珑的她。
他乌黑的发已经湿了大部分,从前长到遮住眼帘的留海这下浸湿了,将那双隐藏了许久的眼眸重现,碧蓝色的眼眸,大海一样的蓝,狭长的薄唇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修长雪白的食指指尖挑起少女略带圆润的下巴。
他的声线低醇如上好的百年红酒,浸染了千年万年,沉淀了人世间的各种贪嗔痴癫,颠倒众生。
他说。
“作为一位合格的绅士,我当然不会希望一位美丽的小姐受到伤害,一滴雨也不行。”
“尤其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哥哥钟情之人。”
大雨之中,徐容卿抬起湿透了的眼睫。
她能清楚的看见眼前人促狭的笑意。
而詹予戎却并没有过多的想要追究的意思,他用手遮挡了一下雨水,一把抓过她,疾步如风的同时在她耳畔低声道:“再不走,我可保证不了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徐容卿却笑起来,反手拉住他,垫了下脚,嘴唇亲上他的耳垂。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肌肤传送到脆弱的血管,再进入大脑的那一刻。
詹予戎突然觉得他的确该做点什么。
他走的更快,手上的动作更是雷厉风行。
他似乎并不满意男女之间的悬殊,直接将徐容卿打横抱起,疾步进入最近的公共卫生间。
单手开门,用脚踹上门,再接着把她放在独立盥洗台上,身体猛地压近,海蓝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徐容卿感受到冰冷的大理石触感,以及两人身上的雨水滴在地板上的滴答声。
还有最令人无法忽视的血腥味。
她看了一眼詹予戎撑在盥洗台上的手下一小摊殷红的液体。
粘稠厚重的血从他肩膀上一块被洇了血渍的地方缓缓流下,雪白肌理上淌着的鲜血更看的触目惊心。
詹予戎看见她的目光落在伤口处,挑眉,“徐小姐是在担心我?”
徐容卿听得真切,却也抬起头来,对上他深邃无底的眸,没有半分犹豫:“是。”
似乎还怕他听不明白,她伸出手来,指尖像是想要触碰他湿透了的衬衫下的伤口,她问:“我担心你。如果你的伤口再不处理,你可能会死。”
詹予戎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会这么不是一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