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要备战省中学生田径锦标赛,陆阳整个九月都过得充实异常。甚至连国庆七天假都是早出晚归的,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拉练集训、磨合调整上。
正因为此,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陆家叔侄俩破天荒地连续好多天都没能碰上面。
所以当陆晚出现在决赛日的观众席上时,陆阳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少年说着,没忍住就弯了弯嘴角,但一晃眼间他又将这笑意给压了下去——那表情,就跟脸上抽筋了似的。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气的?”陆晚趴着栏杆,俯视着站在场边的男孩的头顶,“既然说过要来给你加油,我就一定会来。才不像某些人,当初说好要带我进场的,结果呢,临到头根本找不着人……”
“你大气、我小气,行了吧?”陆阳见时间还早,三下两下就登上看台、跑到了女孩身边,“等比完了,叔带你吃好吃的去,就当赔不是了。怎么样?”
他说着就下意识地想伸手揉揉陆晚的发,可这动作做了一半又给撤了回来——怕被姑娘嫌弃。
陆阳这下是连身上都跟抽筋一样了。
陆晚没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她的注意力全在好吃的上面。
“小叔叔,比完110米栏你就能走了吗?”
“也不是,下午还得跑个接力。”陆阳说着挠了挠头,“要不这样吧,你今天就和队里的女孩挤一晚上,明天我们再一起回去?这样时间充裕点。”
陆晚求之不得。
今天是周六,她既然来都来了,还不如直接在南江过个双休划算。
要知道,上辈子她因为屁大点事和这人吵了一架后,气得都没来现场助威,结果让那个曾曦“钻了空子”,愣是在南江赖了两天一夜才回了章华;这两人,那会儿指不定都发生了些什么呢……
“我婶儿呢?”想到这儿,陆晚酸唧唧地问出了口。
“谁?”陆阳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当场就弹了她一个爆栗子,“再这么瞎喊我拍死你信不信?人家有名有姓的,你不识字啊?”
“好好好。那请问,你女朋友曾曦、曾小姐呢?她坐哪儿在?我寻她去。”
“我没让她来。”男孩脸上有点不自在,“她闲出屁了,这回非要给我搞些什么灯牌、手幅的,也不怕丢人。”
陆晚霎时笑得像打鸣。
笑到一半,她看着少年胸口那枚玉佩,咦了一声:“你这玉是弄脏了么?上面怎么多出条缝来?”
陆阳下意识低头看了眼,道:“我也奇怪呢。前段时间突然就显出来一条红痕,看着跟血丝一样。我明明没动过它啊……”
看着那道“血丝”,陆晚心里一惊,问他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不知道。开学了几天才发现的,暑假的时候还好好的。可能是不小心蹭到了吧?谁知道呢。”
那就是在她重生之后起的变化。
思及此,陆晚陷入沉思:虽然知道这玉佛是找阳泉寺的乘培大师求来的,并非凡品。但结合两辈子发生的事情来看,这玉佛——或者说阳泉寺那位大师——肯定还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就比如,她前世戴上这玉佛后转眼就身死重生……简直太邪乎了!
“喂!喂!你就这么喜欢它的?”陆阳见自家侄女盯着自己脖子上的玉佩一动不动,便干脆将它解了下来,递到了女孩眼前,“喏,拿去吧,送你了。”
陆晚忙摆手:“别!你赶紧戴好!这个可是大师开过光的,怎么能随便送人?”
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看着她那副避之不及的神色,陆阳切了一声就将玉佛戴了回去。
叔侄俩又说了会儿话。陆阳正准备再去热热身呢,就见那贼心不死的陈教练又寻过来了;他心里一紧,赶紧把陆晚“护”到了身后:
“陈教练,今天谢谢了啊。要不是您帮忙,我们家陆晚也进不来。”
“多大点事儿啊,用不着这么客气。”陈教练对着陆阳摆了摆手,歪着身子就笑眯眯地看向了陆晚:“我也是见着这小姑娘对田径很有兴趣,所以才……”
陆晚抬头撇了眼陆阳的神情,心知这人八成是不乐意自己进田径队的,便直截了当地说道:
“陈教练,我对田径可不感兴趣。我、我只对我们家小叔叔……的比赛……感兴趣!”
陈教练听到这话,摇了摇头就塌着肩膀走了。
陆晚目送他走远,回过头却见陆阳还杵在原地。
“你还站在这儿干嘛啊?不比了?”
闻言,男孩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轻咳一声就奔到了赛场上:发丝轻扬,衣角翻飞,洒脱如常。
但没人知道,他心里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
我只对我们家小叔叔感兴趣——“的比赛”这三个字被女孩说得含混不清,陆阳就直接给忽略了。
他脑子里虽然还是乱糟糟的,但这句话却仿佛带着魔力。它冲破各种纷乱,直接击打在了陆阳的心坎上;不过一瞬,少年只觉脚下那条熟悉的赛道都因着某种特殊的情绪,而发出了光芒。
陆阳盯着眼前那十个栏架,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他要踏着这道光扶摇直上,把九天星辰都摘下来送到姑娘手中。
因为太过紧张,比赛快开始时陆晚只顾着咬嘴唇去了,既没听清楚广播里说了些什么,也没来得及仔细去观察那人的神情;她全身紧绷,她屏息凝神,她牙关紧咬……
直到发令枪响起的刹那,陆晚才抖了抖身体,恢复了知觉。
男孩在跑道上心无旁骛,奔腾跳跃;女孩在场边呐喊嘶吼,热泪盈眶。
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比赛,却长得像过了十年。
直到周围响起欢呼,直到章华县代表队的队友们发出尖叫,陆晚那出窍的灵魂才终于归位。
电计成绩14″28,甲组银牌……这是陆阳的个人最好成绩,也是教练、队友,包括陆晚都没敢想过的成绩,更是上辈子的陆阳在第二年春天才拿到的成绩。
国二标准是多少来着?没人关心了,因为这人居然直接跑进了国一!较前世提前近一年就跑进了国一!
待陆阳走到陆晚跟前时,陆晚还站在原地抹泪,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干嘛啊这是?我没拿到第一你不满意了?”
“不是。你、你让我自己待会儿。”
陆晚心情太激动,连话都说不利索;她现下抽抽搭搭地哭个没完就算了,间或还要打个嗝儿……
小姑娘这模样,直接把陆阳的心都给萌化了。
记忆中的某些画面在少年脑海中浮现。他低下头轻笑,拧开手中的水瓶,弯下腰就温柔又耐心地给陆晚喂起水来。
“来,慢点。喝了就不打嗝儿了。”
待情绪平复,陆晚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陆阳,道:“小叔叔,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大英雄。顶天立地、超级厉害那种!”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是。
“我?大英雄?”听到这句,陆阳终是没忍住揉了揉女孩头顶软软的发,“那我就封你为大英雄的小跟班!反正你从小到大就喜欢黏在人后面,赶都赶不走,跟个小尾巴似的,哈哈。”
“你才是尾巴呢!夸你两句就蹬鼻子上脸了还!”
“上脸?你夸得小叔叔我飘飘欲仙的,已经上天了好吗。”
“嘚瑟!晚上得请我吃顿大餐,嗓子都喊劈了。”
“倾家荡产、在所不辞。说,想吃什么?”
“汉堡王?”
“能不能有点儿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