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香艳食髓知味,做了一堆离奇古怪的梦,我在刺目的日光中睁开眼睛,拉着被子把外露的肩膀盖住,房间还是那间房间,承尘还是那个素白色的承尘,窗外彻夜的昙花已谢,徒留一地枯缩萎黄的花瓣,冷冷的幽香从窗外飘来,我在周身筋骨的疼痛中下意识翻了个身,然后腾地一下面红耳赤。
楚江王一张慵懒白净的脸孔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长发如云,散乱的铺陈在枕头上,同我散开的长发互相纠结,白皙的肩臂上肌理分明,呼吸张弛有度,温暖的体温,精致的五官,紧闭的双眸,我僵的连动一下都忘记了。
虽说我死前混得是青楼,对于云雨一事放得开守得住,但是同他我守不住。
我守不住的往边上挪了挪,见他没反应又挪了挪,被子中间空出一大块空间,楚江王睡得很轻,惺忪的睁开眼睛,很自然的伸手捞了我一把,拦腰把我搂进怀里迷迷糊糊说了句:“这才甚么时辰你急甚么,你们宓妃娘娘也不会找到这里,帝俊大神今天没事要找我,再睡一会……”眯着眼睛在我的脖颈上蹭了两下,然后把薄唇贴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又将整张脸埋进我的颈侧,挨着我的发际线用鼻尖蹭了两蹭。
我默然着没吭声,几秒钟后他的身子忽然僵了,睁开眼睛望向我有些愣怔。
我咬着嘴唇跟他逆着日光对望了小片刻,有些窘的道:“啊,那个……”
楚江王看起来比我还窘,低着头小声道:“对不起,昨儿晚上唐突了,没有弄疼姑娘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是完璧但也不是人尽可夫,这种事死了三年没开先例,是以窘得要死。
愈窘愈紧张,愈紧张愈不会说话,我沉默着拉起一角被子拉到眼睛下面。
楚江王看我沉默不语,于是很小心的道:“那神荼姑娘感觉怎么样?”
他不问我还好,一问我就满脑袋的旖旎风光,满脑袋的春宵一度。
我能感觉怎么样,我应该感觉怎么样,我在酆都呆了三年,三年里也没试过别的男鬼,我能感觉怎么样,我若是有个对比,大抵还能与他分享心得体会,可我又没有对比又没有别的心得体会,就算要回答也只能含混的说一句还好,我这会子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遁了,我不晓得将来要如何面对他。
我抬起头看着他,躲在被子底下闷着嗓音道:“没怎样,不用担心,那个,你,你先下去穿衣服,转过身去,对就这样子,我,我待会也要穿衣服。”
衣服一件件拎起来,我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回花痴,楚江王的身材很不错。
悉索的穿衣声一停,我才壮了壮胆气道:“麻烦你帮我递一下我够不到。”
这回没容我废话,楚江王把我的里衣外衣加首饰,一件不落悉数递了过来,我在他身后红着脸穿衣服,穿得心惊胆战,生怕一抬头便看到他英俊精致的脸。
当我披上外衣的时候,窗外的后院里鬼声乍起,各色鬼声夹着脚步声来回响起,一群鬼丫鬟抱着才洗好的衣服,叽叽喳喳穿过昙花掩映的回廊,回廊风起花瓣飘零,素白的颜色在晨起的日光中满目肃杀。
这里的花瓣就像这里的主人,素雅清冷看似简单,实则深沉内敛不易参透。
循环往复的绽放凋零,就像因缘轮回没有尽头,一如他不为人知的过往。
一只手从背后探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那手的主人柔声道:“定情的信物我给姑娘带回来了,物归原主。”说着把那串小叶紫檀的昙花手串套在我的左手腕上“胭脂粉扣未必香,素颜暗昙幻迷离。我说过照顾你就一定会照顾你,这三十年你要听我的,能做到吗?”
我盯着那手串五味杂陈,吸了吸鼻子道:“我还以为你在阳间都烧掉了。”
他抚上我的脸颊温柔的道:“要障凡人的眼还不容易,烧掉的那串是我带走的昙花变得,不过是个假模假式的东西,真的又怎么舍得烧掉。”
我一愣抬起头看着他:“你不是喝过孟婆汤才去的吗?如何还会有记忆?”
他微微一笑:“三生石前有个法子可以保留记忆,神荼姑娘不是也知道?”
我的脑袋里还有些乱,用力想了想问道:“你说得是在三生石上滴血?”
他温和精致的眼角弯了弯,有些好笑的道:“那不然呢?姑娘不会以为我是动用了以前留下的仙术吧?”
我彻底惊呆了:“那你每一世都是有记忆的是吗?你都滴过血了?”
他眼中的笑意更深:“酆都有酆都的妙,不滴血凭甚么一定能够找到你?”
我默默品了品他的弦外之音又道:“昨儿晚上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可以吗?你说得三十年的事我会考虑,毕竟三十年时间很长,不是眨眼就能过去的,而且你开出来的条件也很诱人,但我如今的身份不比从前,我若答应了日后受委屈的恐怕会是你。”想了想又道“你能不能答应我,待会出去了还像以前一样,你别当着他们的面,这事我还不想告诉他们,这你能做到吗?”
他微微愕然的看了我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只要你开心我都没问题。”
早餐开在大厅里,我和楚江王一前一后下楼,到的时间刚刚好,郁垒和画卿颜坐在餐桌旁喝粥,见我进来郁垒狐疑了两眼:“姐你睡迷了?怎么这样晚才下来?人家画卿颜公子都快等不及了。”
画卿颜就着瓷碗的边缘喝了一口粥,皱着眉头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随口道:“你少胡说八道!本少爷何时说过等不及了!”
郁垒看了他一眼,又拨了两勺碗里的残粥:“不是你说得还是我说得?你刚刚不就在说,你神荼妹妹怎么还不下来,是不是不想见到你了?”
画卿颜不接他的话,继续埋头喝粥,一张白皙妖冶的小脸蛋藏在红发间。
我在他身边坐下盛了一碗粥:“我昨儿晚上睡得晚所以起晚了,画卿颜你今儿是要回妖界吧?行李都准备好了吗?要带的东西都带全了吗?”
“嗯。”画卿颜并不多言,对我的拘谨冷淡显而易见。
楚江王也不多言,温润如玉坐在我的身旁,一脸君子仪态的默默喝粥。
一顿早餐吃得悄无声息,只有郁垒一脸迷茫,不时朝我和画卿颜扫来扫去。
容子笙一直没有露面,早餐吃过画卿颜连声招呼都没打,拖起行李便向门外走去,我在他的身后又喊了他一声:“明儿投胎的时辰可别记差了,我们大家都会在奈何桥头等你的。”画卿颜浓密红发的背影滞了滞,还是没有转身。
我看着他骨架纤细的背影,一步一步远离我的视线,最后大门砰的一声响,眼泪终于流出来:“他画卿颜也太无情无义了吧!怎么说也在一齐住了这样久,就算不是朋友没有情谊,打声招呼有甚么的呀!你们都瞧瞧他,妖去楼空连声招呼都不打,本来还好好的,说走就走,他们妖怎么可以这样啊!”
郁垒的脸色不比我好多少,郁郁寡欢拍着我的肩膀道:“天下筵席必定散,不过是先走后走。再说谁晓得他是个甚么胎,说不准三天五日很快就回来。”
我擦了一把眼泪:“回来又怎么样,不回来又怎么样,连话都不愿意说,就算是回来也不是以前的画卿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