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书房中呆立,一知半解的情绪再次袭上心头,楚江王果然是大有来头。
喉咙里干渴的快要烧起浓烟,踩着疲惫飘忽的步子迈出书房门槛,招了个躲在近前昙花背后的鬼丫鬟,叫她给我倒杯冷水过来解渴,鬼丫鬟告诉我说府里面没水了,刚刚要烧水的时候发现画皮姑娘跑了出来,一紧张光顾着去找我,就把烧水沏茶这档子事给忘记了。
我再叹了一口气将鬼丫鬟赶走:“烧水重要还是找我重要,反正鬼都已经跑出来了,早一时晚一时又有甚么分别。你们素日里把你们王爷安排的事情,也是这样推三阻四,明是一张嘴暗是哄着来?”
鬼丫鬟见我性子不比他们家王爷温和没敢吱声,一溜烟跑开去烧水沏茶,再上来的时候,手里面端了个漆器茶盘,一只漆器茶壶并了两只漆器的茶杯,沏好了的铁观音冒着滚烫的热气,连盘带茶摆在书桌上,捡了个墙角站了。
我端起才沏好的铁观音啜了两口,润了润嗓子道:“画卿颜呢?”
画卿颜在家的可能性不大,要么是跑出去为非作歹,要么就是溜上了阳间。
鬼丫鬟扭捏了两下,又瞧了两眼窗外,迟迟不肯给我明确答复:“这……”
看这光景倒像是画卿颜同她有所交代,于是截住她的话头:“我问你画卿颜在哪里又不是问你天机,也值得你如此扭扭捏捏?素日里你回你们家王爷的话,也是满嘴里面跑龙套没句实话?”
鬼丫鬟苦着一张苦瓜脸小声嗫嚅道:“画卿颜公子吩咐了,说……”
我有些诧异,画卿颜这两日究竟是怎么了,同我倒是学会生分客气了。
语重心长拍了拍那鬼丫鬟的手道:“有一说一,左右这话是画卿颜说得又不是你说得,便是有甚么不妥之处也牵连不到你的头上,我自然也不会怪你。”
鬼丫鬟垂着头很低调的道:“画卿颜公子吩咐了,日后只要是神荼大人找他,一律回说不在府上,就算是在府上也是绝对不见面的。”
楚江王出门这两日,画卿颜一直是这样一副,扯不长团不圆的德行。
看来画卿颜对我很有几分成见,而且这成见直接产生了不良后果。
我咽了一咽望着那茶杯道:“他是这样说得?说过是因为甚么原因吗?”
片刻前在我面前还是有所估计的鬼丫鬟,这一回变得无比恭顺:“公子是这样说得,可并没有说是为了甚么。”
我心下还是有些不爽,不管怎么说,当初画卿颜同我之间是有过过节的,虽说我肚里能撑船既往不咎,可是他在新府邸建设的过程中晒我的台,这摆明了就是想临阵脱逃的一推六二五。
其实他就临阵脱逃,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倒是这赔钱的事他还欠着我许多,如果钱不到位,之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这是个显而易见存在的大问题,在这之前工程款一直是由楚江王帮我垫付,没告诉我具体金额也没说要我还,在这之后如果画卿颜脚底抹油,我大抵还得小皮鞭抽着郁垒去动用一下老关系。
想了一想又道:“那他今儿晚上是在家呢还是没在呢?”
鬼丫鬟答:“在家呢,吃过晚饭才回的房间,没见到有要出门的意思。”
这可奇了,画卿颜同我生分还情有可原,同太子殿下生分这道理说不通。
大晚上这样好的时机,他不说充分利用手边的时间跑去阳间好好勾搭太子,倒有心情呆在家里面装乖宝宝,酆都的太阳和月亮简直可以互相倒个班了。
但是画卿颜答应赔我钱,却一再明目张胆的拖延时间,若楚江王还在,当然不需要我出面去讨这一笔钱,但楚江王他没在,工程却仍在如火如荼的进展中,图纸缺了可以催,材料不够可以等,花样定不下改日再定也不迟,可是如果钱不到位,我的一颗小心肝紧了一紧,说不得我就得赶在出问题之前,先去把画卿颜这只说话不算话的千年公狐狸再催上一催。
我在画卿颜房门前一站就是半个时辰,除了偶尔传出的几声嗯嗯啊啊的声音,其他甚么也没听到,当然也没有敲开门,我很悲催的被明拒于门外,只得装做若无其事的自行回房,房间里空空荡荡,我的心也跟着空空荡荡,说不出少了甚么。
还记得楚江王出门的那天早上,画卿颜盘在椅子上,皱着狐狸鼻子跟我抱怨,说为何楚江王才出门府里就觉得冷,觉得冷冷清清,一定是我命里面的水汽太大,素日里身边有楚江王这把火在,烧上两烧还能觉得暖和些,结果火一撤就又冷了下来,我当初还问他,为何楚江王命里就是火,我的命里就是水汽大,画卿颜就说楚江王是炉中火,专门来烧我这一汪冷冰冰的死水的。
其实我同画卿颜之间,至多也就算是个因缘际会,甚至不能算是朋友。
但不晓得为何,画卿颜如此对我,竟叫我觉得心里面很不是个滋味。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吱呀一声响,房门大开闪进来一个纯白色的鬼影,我坐在桌边抬起眼皮子,瞧了瞧那道纯白色的鬼影打了个招呼:“郁垒,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刚刚还在画卿颜房间的吗?真难得,还记得自己有个姐姐。”
郁垒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将我从头到脚扫了个遍拧着眉头道:“姐你清减了!你怎么清减成这样了?是不是吃得不可口,哎我晓得一家可好的火锅,要不要明儿去改善改善,别的不敢说,辣保证是酆都一绝!”说着比了个大拇指出来。
我抬头望了一回房梁道:“你看我这房梁有没有被牛皮挤得碎了,若是碎了明儿记得找工匠来修理一下,不然我可没地方睡。”
郁垒随手倒了杯冷水灌下去,听了我的话一口水喷出来,拿纯白的袖子擦了擦嘴角上的水珠道:“哎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
我哼了他两声:“你若真是为了我好,就赶紧回去继续勾引画卿颜。”
郁垒一张眉目如画的鬼脸挤过来:“我今儿晚上不想见他,我想见你。”
我推开他那张怎么瞧怎么不正经的脸:“少恶心,你刚刚不就在那里吗?”
郁垒止住嬉闹:“听鬼丫鬟说你回房了,我直接从自己房里过来的。”
“刚不是你在画卿颜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