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间一年阴间一天,我离开桃都山前听察查司提过,说这一回一共有八个生魂需要查看,想来这一个生魂能够排名在第一自然是情有可原,大抵其余的几个或许不像她还有较长的阳寿,或许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可以督查完毕。
反正我不着急,素日里在桃都山也是办案,现如今来到阳间也是办案。
对我来说没分别,我与案子之间有不解之缘,不过是换个办案的地方。
那黑衣人生得高大结实,大约有一百九十几公分,给人一种孤傲的感觉,他的话很少总是跟在小姐的身后,眼光永远是一眨不眨追随着小姐的身影,小姐到哪他就到哪,小姐让他往东他绝对不往西,小姐让他坐着他绝对不会站着,简直比府里的小黄狗还要听话,小姐对他的信任日复一日增强,老爷出面都摆不平的事,只需要他哄着小姐到花园里转几圈再说上几句,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于是府上就有关于他的流言四起。
后来有一日不晓得是因何原因小姐闭了门,一个人在房里哭得厉害。
老爷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仍是敲不开门,只得站在门外吃闭门羹。
老爷无法只得差小厮叫他,命他速速请小姐出门无论用甚么法子。
黑衣人双膝跪倒在小姐的门外一眨不眨盯着房门,欲言又止的叫了声小姐房门应声而开,小姐开了房门,他一路膝行到小姐的脚边低着头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姿势很谦卑,就像是膜拜天上的女仙“小姐哭了我心疼。”结果小姐真的就不哭了,跟了他去花园里转了一圈,回来后心情大好。
又有一日小姐身体抱恙,病怏怏的半躺在床上不肯吃药,府里的一众丫鬟小厮们全都傻了眼,没人劝得动小姐吃药,也没人愿意再去碰钉子,老爷遣散了不少人,口头发了个命令下去,谁若能劝了小姐吃药赏银三十两。
赏银三十两也没人敢于主动请缨,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主动请了缨又没本事劝小姐吃药,那就不只是拿不到赏银,恐怕是要搭上性命。
黑衣人不说话,手脚利索的从厨房里端来药碗一步踏进屋子,就着碗边吹凉了药汤子直接喂小姐喝药,小姐嫌药汤子苦闹别扭,孩子气的躲进被子里,无论怎么劝就是不喝药,眼看药快凉了,他就着药碗含了一口,嘴对嘴渡到了小姐的口中,几个回合之后药碗很快空了,他又从口袋里掏了块糖出来剥了喂给小姐吃,小姐的脸上绯红一片。
黑衣人不要赏银,黑衣人每天亲自上阵监督熬药,每天亲自上阵给小姐喂药,小姐的病好得很快,后院里扫地的婆婆说,这府里怕是快要有喜事了。
小姐的病一好每天都要拉着他去池边弹琴,荷塘里的荷花摇曳生姿,小姐的身后永远立着一袭黑衣的他,两人的身影在石桥上互相交叠和谐而自然。
一连两日,府里来了两位客人,老爷同他们有说有笑,前厅里好不热闹,黄昏,小姐弹完琴刚好路过前厅,站在门外听了一会,一脸惨白的走了,后来小姐就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让进谁都不搭理,就连丫鬟们送去的饭菜,也是原封不动的给退出来。
这下子可急坏了老爷,老爷早年丧妻,这闺女本就是捧在手心里面的夜明珠,若是因他照顾不周导致闺女出了甚么岔子,他怕是泉下无颜见夫人,于是老爷又请了黑衣人,黑衣人跪在小姐门前一天一夜求小姐吃饭。
一夜寂静无声,第二日一早房门终于打开了,小姐顶着一对哭肿了的杏眼,嗓音嘶哑的对他说:“你离开这里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他跪在门前盯着小姐的脸好久,直到那房门重又关上。
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死寂,懊恼的死寂,就像是弄丢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
之后有好几日,只要是路过小姐院子的人,便都能看到他跪着的黑色人影,这是他头一回违背小姐的吩咐,擅自做了决定没有离开,一跪又是两日,有人悄悄给他放了饭菜,他也都是目不斜视的动都没动,自那以后他就被小姐彻底嫌弃了,走路时他跟一步小姐退三步,看书时他端茶递上小姐起身走人,出门时他抬手要扶,小姐却绕开他自己上了马车,私底下关于他的各种谣言满天飞,看得老爷干着急,却不敢直接挑明。
秋风瑟瑟天气转凉,直到某天,一乘八抬花轿抬进门一切才有了答案。
大红的花轿停在府前,周围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小姐被打扮的一身大红明艳照人,呆呆坐在闺房中,美艳的脸上心如止水。
小姐坐在花轿中,被抬到镇上最有钱的刘府,府上人头攒动宾客寒暄,小姐蒙着盖头被搀扶着,一步步如履薄冰,额头上已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只听耳边响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
拜字后面却没了声音,小姐的身子顿时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满堂宾客犹如被静止的画面霎时无声,视线全部集中在一黑一红两个人身上,扯下盖头的小姐笑颜如花眉目含情,而黑衣人却一脸冷峻,唯独那眼神温柔如水。
宾客们只看到这一幕,两人便化做一道影子凌空跃上院墙,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紧接着刘府中就是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远处缩黑衣人怀中的小姐娇嗔一声:“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黑衣人深情的望着她:“谁说我不会来的,有你的地方就会有我。”
在连绵起伏的群山深处有一处山峰,树木茂盛郁郁葱葱,山间升起袅袅的炊烟,隐约可以看到还有一处小木屋,屋内暖意融融,小姐穿着大红的喜服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眼神透着些许顽皮,红唇微启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蜿蜒在上好的绸缎面上,一室春光旖旎。
我正看的入神三分,眼前突然一黑,不晓得被甚么东西给挡了,我不满意的嘀咕了两声:“这谁呀!办案都是常有的事,这是做甚么!”
楚江王微冷的手指更加用力的压在我的眼睛上,我看不到他却能闻到他周身上下幽幽的冷香:“非礼勿视,神荼姑娘还是回避的好。”
我无可奈何在他手底下冷哼了两声:“二王爷,我是鬼不是人,伦理道德甚么的还是留给生魂们去听吧,你这样子做不是妨碍我办案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谦谦君子:“男女授受不亲,卑职是替姑娘着想。”
“我……”我一个我字还没说完,便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我木讷的问他“怎么了?是谁受伤了吗?我刚听到了男子的喘息声,二王爷你没事吧?”
楚江王淡淡的笑起来,把我又往他的怀里拉近了一些:“不是我。”
我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全体立正:“不会是察查司大人有事吧?”
察查司还是一派的公正严肃:“也不是我,神荼大人不必多虑。”
我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劝楚江王把压着我眼睛的手指挪开,屋子里一片水气氤氲,显然是小姐刚刚沐浴完,但是床上一片混乱,显然又是刚刚发生的事我不知情,黑衣人伸长的手臂从小姐的身后揽住她的腰,整个人半靠在娇小的身体上,嘴唇印在她白嫩的脸颊上眼神幽深,小姐小巧的瓜子脸顿时染上两团红晕。
小姐问:“之前我不理你是为了甚么,你现在都明白了吧?”
黑衣人:“明白,小姐是要嫁给别人,小姐不想跟着我吃苦。”
小姐问:“那如果我真的嫁给了别人你会怎么做?”
黑衣人:“我会一直追随在小姐的身边,一直保护小姐不受人欺负。”
小姐问:“那你就从来不担心,如果我要跟别人有肌肤之亲你会怎么样?”
黑衣人:“当然想过,最好的法子就是阉了他!”
小姐问:“你觉得我是不想吃苦才嫁给别人吗?你觉得我嫁给别人会幸福吗?”
黑衣人:“漂泊无依的生活不适合小姐,锦衣玉食才适合小姐,这些我给不了。”
小姐问:“那为甚么后来又抢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