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玄夜两掌相合,狭长的眼睛精光乍现,宵扈在他内力的攻势下,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面前,一双素日里总是笑盈盈的眼睛霎时失去了光彩,鲜血几乎没有缓冲就从脑袋里呈直线状喷射出来。
翡翠绿的竹叶和殷红色的鲜血,映着他手中的金蝉文镇鬼魅般悚然。
我握着飞云扇迎上去,眨眼间就与他交手了二十几个回合,他的内力属于相当锋利的气劲,在我的身边风驰电掣,空气中只有扇子挥舞的重叠惊响,我已经顾不得他的魔水。
气劲就像一把利刃擦过我的手臂,衣衫瞬间就被他的气劲撕裂成片,我咬着牙齿做了个假动作,玄夜被我晃得分神脚步撤的晚了,右手掌因为失控直接握上了扇刃,皮肉割裂的声响鲜血涌出来。
林妙雪站的位置离他最近,我抓着林妙雪的肩头准备把她抛出去,玄夜甩了下右手上的鲜血返身去攻击小魔女的后背,林妙雪一惊腿部用力,向前一个飞扑挡在小魔女的后身。
身后是竹影摇曳的竹林,身前是小魔女和林妙雪两尸两命,只听一声惨叫,林妙雪的胸口被玄夜手中的魔水贯穿了一个大洞,血水混合着内脏,一块块浓稠黏软掉落在小魔女的后背上,我足下点过身边的廊柱借力追上去,一个墨色的身影从身边闪过,一柄剑身细长的剑直刺向玄夜,我放弃追杀转头道:“你去哪儿了?”
逸尘的脸孔上有深深浅浅几道伤口:“尉迟谷主很快就赶过来了。”
“你别管我!救我妹子要紧!”
一大群不男不女的人妖向我们涌过来,林妙雪的尸体已经血肉横飞,我在冷汗浃背中大声道:“不行他们人太多了,就算唐晚词不出手我们也没可能杀掉这么多人,大美人去哪儿了?我们马上就得撤。”
逸尘连锜刀都抽了出来,身边的人妖在一个个减少,但依然有些应接不暇:“这里是个结界,只有设结界的人受伤或者死亡外面的人才可以进入,尉迟谷主在金宫,还要待一会才能过来。”
他的手臂上爬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毒虫,一只手已经变成了青色,我从没想过像逸尘这样身法速度的人也会中毒:“你中毒了。”
我晓得我的脸色一定相当难看,偏偏这时候又一个人妖从我身后冲了过来,逸尘一把推开我,细长的剑身直刺进他的胸膛人妖当场毙命,不知何时唐晚词已经离开他的座位,他的脸孔近在我的咫尺面色阴寒。
我连忙用飞云扇接了几招,接的特别勉强,周遭的人妖又围攻上来,暮云潇的手一挥,一把墨绿色的砂子铺天盖地迎面飞过来,我用衣袖上仅剩的一块布料挡了一下,闪身来到小魔女身前,但砂子委实太多,虽然我的反应已经很快,但还是有一些全数打在她的身上。
没时间遮挡又是另一把砂子,比刚刚的数量还要多,布料全部被击穿,飞云扇被砂子打的铛铛直响,唐晚词趁着这空当,对我又是一番前后夹击,我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只有硬生生接下他的掌法。
一掌又一掌,内脏都快被震得碎裂,喉咙里的鲜血直向外涌,我不能躲闪,我若是闪开小魔女就得替我挨上,于是我只有硬撑着忍下来,转眼又是一把更加密集的砂子迎面而来,我能感到自己的血压正在急速下降,整个人的呼吸都慢下来,糟了毒物有酚,酚有麻醉和抑制循环的作用,我屈身把小魔女揽进怀里,一手捂住她的口鼻:“慕藻别闻!”
没反应,我甚至没看清小魔女伤在哪里,就发现她已经中毒,没有皮外伤只有左手臂内侧的弯曲处,有个圆形的孔洞,眼睛上还蒙着黑色的遮光布,酷似我的嘴唇白的没有丝毫血色,我的一颗心肝就像被人攥了一把,狠狠的揪起来泪水夺眶而出,这时我的手被人抓住,大美人看着我干脆的道:“慕滼不要慌还有救,咱们先逃出去,你负责保护好你妹子其余的交给我。”
大美人说得没错,逃出去才有希望,不然一切都免谈。
梅婴,云妩和毕天杀过来的时候,人妖们上树的上树乱窜的乱窜,成片的身影把我们围的严严实实,片刻的对峙后,梅婴冲到逸尘的身边,两人背靠背扫杀身边的人妖,燕亦凡,宇文拓和毕天在外围接手第一遍被打伤后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妖,云妩挡在大美人的身前给他做掩护,搞得唐晚词总也近不了大美人的身,只有在他攻击范围之外的地方,不断采取车轮战的攻击方式。
相当艰辛杀过一轮之后燕亦凡受伤了,他颤抖着后背浑身止不住抽搐,唐晚词一剑在手,剑光在正午的日光下寒光四起,他的臂力惊人的大,云妩几乎无法承受他袭来的重量,整个人后退了一尺,气喘吁吁靠在大美人身前嘶喊了一句:“谷主您先走!”
我趁玄夜也在关心他们的宫主,在扇子上贯通了十成的内力,奋力朝他砍劈过去,玄夜没防备拼了命才抵住我的攻势,我只听到身边的碰撞声,声音巨大有暗器飞过,危在旦夕谁也顾不上谁,谁也不晓得身边的人是不是安然无恙。
内圈的杀伐还在进行,玄夜受了我的内力一时间内伤严重,我抱着小魔女一步步朝燕亦凡的位置挪过去,他的后背上有一道伤口,伤口自肩部斜向砍到腰侧,皮开肉绽露出森森白骨,神经连着血管都暴露在外,深一分则立马要死,浅一分也是活罪逃不掉,他的身下一片血迹猩红,面色惨白如同浆过的白纸。
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跑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把他的头翻过来:“燕亦凡你醒醒,咱们大家一齐来的也要一齐逃出去!你听到我说得话了吗!燕亦凡!”
燕亦凡几乎已经没有进的气了,因此出气就显得特别粗重,他用唯一还能动的左手抓住我:“薛公子,你别管我了,你和我们谷主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我们谷主他刚刚受了伤,他怕你担心就没说,也不让我们说。”
江湖纷乱,还能做到至情至性的人委实是少之又少,燕亦凡是一个。
他的血浸湿了我的衣襟,我托住他的脑袋:“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
他的眼睛里有血渗出来眼神开始涣散:“我很高兴能在有生之年认识你,还有陈逸,虽然我不能喝,但是跟你们喝酒很有趣。”
“闭嘴闭嘴你闭嘴,本少没空听你伤春悲秋,要废话等活过来再废话。”
银光闪闪的暗器在我的脸颊旁边横着来竖着去,燕亦凡的呼吸愈来愈弱,我咬紧牙关抬起他:“燕亦凡还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给本少站起来,咱们大家一齐平平安安的走出去,你醒醒啊!”
燕亦凡看着天空的眼睛已经阖了起来,嘴巴张了张终于没了呼吸,他的手臂就那样耷拉在身侧,软软的还带有些许温热的体温,云景台里一片混乱狼藉,阴江竹的竹叶上满是喷溅状的血迹,一把利剑破空刺来,我抱着小魔女一个后空翻险险的避过去。
人影嘈杂,一个人影以极强的力量全速向我靠近,我和他同时倒退了两步。
大美人的嘴角挂了一丝血痕,唐晚词站在他的对面,一手捂着小腹摇摇的站起身,只撑了几秒钟便重重跌倒在地,大美人连抬起手都很费力。
唐晚词终于站起身,抬手擦了擦额角的血迹拍了拍手掌道:“尉迟谷主,我是看你的面子才没把你身边这些小跟班都杀掉,你该知足。”
大美人蹙着眉头闭了一下眼睛没有说话,唐晚词走上前几步,一把提起燕亦凡的尸体道:“玄夜和暮云潇都下去。”
半坐在墙角的玄夜勉勉强强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开去,他的衣服已经破碎了大半,干枝白梅的折扇也撕裂了,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狼狈,但是他的神态依然是倨傲至极的平静,仿佛只是一个在演戏的木偶,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唐晚词提着燕亦凡的尸体道:“尉迟谷主,你该攻击的人不是我,你自己内部出了奸细你难道不晓得吗?”
大美人稳了稳呼吸还是没说话,唐晚词的嘴角微微一扬:“看来尉迟谷主跟薛公子一样都是冥顽不灵。”
在燕亦凡的遮挡下,唐晚词接连攻击了大美人几次,大美人身形一闪躲开。
唐晚词本身说话的语气就有些幽怨,这会子加上阴阳怪气的调侃更加可怕:“尉迟谷主还有力气躲?那就是可以再多打几轮了?”
兵器破空的声音,梅婴持着一柄沾满鲜血的亮剑直刺向唐晚词,唐晚词借用燕亦凡轻巧的避过梅婴的攻击,反手夺了梅婴手中的剑,一个抛掷钉上梅婴的右肩,胜负立分,梅婴连喊痛的时间都没有,她的实力与唐晚词相差不止几个档次,唐晚词又道:“尉迟谷主,我给了你要的你总不能说话不算话,我若是没了性命,不管是于你于我都没好处,你又何苦同我作对?”
大美人的袖笼中有血流出来,唇色微微发白看上去有些无力:“我之所以要同您作对,正是因为唐宫主率先不守承诺。”
“尉迟谷主果然不是一般人,一般人怕是不能如此沉着冷静的编瞎话。”
大美人扶着身前的梅婴躺下,两根手指夹住剑刃,稍一用力便掰断了,他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我别说话,大美人额前的长发散乱的搭在眼睛上,看上去有些疲惫,他撩了把脑后的长发,都拢到脖颈的另一边,抬头直视着唐晚词,因为他抬手的动作相当小心,所以我晓得他的手臂上一定有伤。
他看着我满眼不明就里的歉意:“慕滼,千万别做傻事。”
白炽的日光打在他的额头上有种寂寞的苍凉,唐晚词甩开手中已经死绝的燕亦凡:“尉迟谷主就不想晓得,我为何晓得薛公子的弱点是他妹子?”
“唐宫主用不着兜圈子,直接讲重点好了。”
“你的奸细一路指引我,这事尉迟谷主也算有一份功劳。”
宇文拓一直站在外围,听到唐晚词的话忽然抬起头,整个人僵得说不出话来,大美人用一向温柔平静的语气问道:“宇文拓,是你吗?”
宇文拓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的道:“谷主指的是甚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