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那掌柜的说,昨儿个是暮剑阁白家的大婚之日,大婚之日的早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令众宾客都面如白纸的事情,大婚之日的早上,白家的新娘子钟宁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钟宁落脚的那个小筑,此前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入住,这一回按照白老爷的要求,特地为她打扫出来入住,一则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环境清幽石奇池清,一则是因为这里极易守御。
要说这个小筑的位置,当真是闹中取静,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这里距离练武场不远,东侧偏倚库房所在,北道直通向上石阶,阶上转圜平台只要立足一人,就能将小筑周遭尽收眼底,除了两株老树挡住窗户护着屋中隐私,甚么变故也不会逃脱平台上护卫的视线,南侧虽然没甚么地势优劣,却是直通别庄大门的方向,来来往往巡视的弟子护院皆要从此处经过,更不要说这个并不大的小院四角之外,还守着白家武功高深的四大剑奴。
这个地方可以说是整个白家守卫最森严,也是守卫最核心的一个院落,别说是有人想要偷袭,就是院中居住之人想要悄悄出去也是插翅难飞,若有谁想要无声无息把一个活生生的新娘子,从这样一个地方偷走,那还不如捡个便宜,直接跑到后院里去割掉白家兄弟们的脑袋更容易些,所以谁也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可它偏偏就是发生了。
给钟宁送饭的丫鬟起的很早,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惺忪睡眼仍未完全睁开,丫鬟手上的喜饼是新娘子这一整天里,唯一可以拿来果腹的东西,走向小筑门口时丫鬟还在心里想,一定要叮嘱新娘子的小师妹田姑娘,让她叫新娘子多吃两口。
田姑娘是峨嵋今年才收入的一个弟子,排在钟宁的身下,因与钟宁性子合得来,所以送亲便选了她一齐跟过来,那丫鬟走到门前的时候,就已经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这时候新娘子的小师妹田姑娘早就等在门口,可是这一回她明明已经走到门口门却并没有打开,这丫鬟不懂武功脚步重的很,所以总是会被田姑娘听到。
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想着,既如此那我敲门便是,于是抬起手轻轻叩了叩房门,不曾想这轻轻一敲那房门竟吱呀一声缓缓开了,丫鬟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半步连忙垂下目光,生怕过门前瞅见了新娘子的真容,这一眼望去才发现门槛内的地上竟掉着已断成两截的门闩,那断口整齐无比,一看就是被利刃斩断的,这丫鬟吃了一惊连忙扬声叫道:“田姑娘!你在里头吗?”
屋子里面没人也根本没有听到回答,丫鬟一步迈进门槛,扭头看到内室的屋门也半敞着,堂屋供桌倒在地上,旁边的椅子被从正中劈成两半,惊得她喉头一紧登时高声尖叫起来。
新娘子暂住的屋中一片凌乱,床单被褥均被割破,七零八落散了一地,床上也有两道力透床板的剑痕,放着贴身陪嫁的木箱被剑挑断了锁头,里面的首饰被翻得乱七八糟撒了一桌,被斜斜劈开的屏风上,还挂着新娘子的内外衣物,一件肚兜皱巴巴掉在地上,丫鬟仔细看了一圈,发现鞋袜也被踢到床底,就连头上的簪子也落在了枕畔,那不见踪影的钟宁,竟是被剥了个精赤条条之后才被带走。
之后那丫鬟怀揣着惊恐跑到正房的堂屋里面给白老爷禀报了,这事情太过于震撼,白老太太当场厥了过去,白老爷也惊得吹胡子瞪眼,立即安排了白家五兄弟和四大剑奴,活要找到人死要见到尸体,在四大剑奴的围追搜捕之后,终于在白家的宗祠里面找到了钟宁的尸体。
新娘子若是不死,这场婚礼还可以如期举行,但是人死了这场婚礼也就只有以自此告吹来变成定局,钟宁的尸体找到了,而她小师妹田姑娘的尸体还没有得见,峨嵋的慈云师太悲从中来,哆嗦着嘴唇泣不成声,而峨嵋与暮剑阁的关系自此也将变得扑朔迷离。
白老爷素来是个不愿在群豪面前失态的性子,但这事发生了他也只好勉强走上前拱着手对众宾客道:“诸位可以回房歇息了,如有甚么需要大家帮忙的我们自会通知,这几日还请诸位莫要贸然走动,饭菜之类自然有人会按时奉上,多有开罪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新娘子大婚之日死掉,众宾客心中自然有不悦,但是这种时候,好像也没谁会强行说要离开,反正这些主动登门留宿观礼的人中,本来也没几个有正经事要做,大家也都乐得在此继续留宿,继续观望事态的发展。
场上众人散到一半,突然有一个白家的弟子,满头大汗狂奔而来,还没冲到白家兄弟的面前,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石凳子的下面,多亏了旁边眼疾手快的松少爷出手将他扶住,那弟子才调理顺了气,结结巴巴的样子瞧着简直就是要哭出来一般,半天才将字咬清了道:“老爷,库房里,唐门送来的贺礼,不见了!”
一瞬间,几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方才还想着留下观望的人中,立刻就有不少人生出了想要离开的念头,这下子就连唐门的宾客,脸色也都变得有些挂不住的难堪,那弟子说的库房就在距离练武场不远,人群很快便蜂拥而至,带头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责无旁贷又笑不出来的白若云。
唐门的贺礼最后入库之后,门外便一直是留有两个弟子在轮番值守,库房这边的地势比之其他地方格外宽阔,四周又都是白家自己的地方,照理说两个人彼此呼应,至少也能来得及有时间进行呼救,只可惜他们这次却连呼救也没能做到。
那两名弟子一左一右站在门前,背靠着墙壁并未倒下,两个人都是紧紧握着腰侧的剑柄,却并未来得及将剑拔出,一人一剑一剑穿喉,血溅墙壁死不瞑目,两个人的面上还凝结着死前最后的惊恐与扭曲,凶手的剑已经快到足以定格他们生命中最后的姿态了。
最新情报汇报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刚刚那掌柜的站在大堂里,声情并茂的边讲边表演,唐晚词一直是托着腮帮子,表情淡然的听他讲话本子,那掌柜的讲完唐晚词问他:“你刚刚讲了这样多,无非就是告诉我我给碧姑娘安排的事,她都已经做好了对吧?”
那掌柜的又开始一叠声对着唐晚词谄媚:“对对对,唐宫主安排的事她碧姑娘岂敢有胆子不做好,便是江湖上的豪杰多借几个胆子给她,她也是要对唐宫主您的吩咐服服帖帖说到做到,再说了,就唐宫主您开出来的这价格,她碧姑娘跑遍了整个江湖又何妨,谁家能比唐宫主出价高的对不对?谁家敢比唐宫主出价高的对不对?论起这整个江湖上,就没人敢跟唐宫主您相提并论啊!”
唐晚词还是不正眼瞧他:“现场该留的东西都留下了没?”
“有有有,按照唐宫主您的吩咐,该留的都留下了,不该留的一样没有多留,这事都有我在帮您长着眼色呢错不了,唐宫主请放心。”
唐晚词还是一脸的淡然超脱:“那我要的东西她有没有拿过来?”
那掌柜的一拍瘦瘦尖尖的脑袋道:“呀!您瞧我这都是甚么破脑子!东西自然是送来了的,我给您取去!唐宫主您稍等,稍等!”
那掌柜的点头哈腰的转身离开,不一会又点头哈腰的捧着东西走回来:“唐宫主啊,要说这碧姑娘可真是名不虚传的省心省力啊!您瞧这东西啊昨儿晚上就连夜送过来了,您瞧您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