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慈异常安静的消停了几日,终于因为忍受不了我的淡定再一次登门拜访。
三月初八这一日的早上,我刚刚盛了一碗白米粥,便有小丫鬟来找我禀报。
内容很简单,柳慈说她已经恭迎在正门外面了,就等我抽空出去叙叙旧。
大美人昨儿接了个有人要买花毒的单子,对方说今天一早就要他去交货,人家订的那花毒他原是没有现货留存的,只能是人家要多少他就去做多少,所以昨儿整整一日,大美人都是带着梅婴,关在锦镜阁的藏书楼里做花毒。
因为那人要的数量忒大,两个人一直忙到晚上也没做得完,后来大美人安排云妩过来,说他晚上不回房了让我不要再等他,我因大美人没空搭理我闲得无聊,便去毕天的房间里看他用纸牌算命。
结果毕天玩得兴起,算完了自己的又拉着要给我也一并算一下。
我问他要给我算甚么,毕天很严肃的说,要算我和大美人的姻缘。
我到如今还忘不掉他那一张,连眼皮上都长满了肌肉的脸,是如何用一种温柔而又神秘兮兮的表情,给我翻那桌子上的纸牌的,毕天专心致志翻纸牌,我从旁对他说:“毕天,你有没有发现,其实一个人要想火起来名字也是挺重要的。”
毕天点头说他也发现是这么一回事,名字对于女子来说还稍次一些,对于男子来说便显得尤为重要,名字起得愈好的男子,在江湖上便愈容易火起来,最好是能有个复姓,诸如上官,尉迟,慕容,南宫甚么的,就算万不得是个单姓,那至少也得是个三字名,如此才好起得文雅一些。
我望着他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所以说你若为了行走江湖更有霸气,其实就应该去改个名字,改个好听又霸气点的名字。”
毕天一听霸气瞬间来了兴致,非逼我给他说个一二三四出来。
于是我再次愿者上钩:“你如今这样子,就是非毕先生这名字莫属了。”
毕天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直来直往的话他兴许还能听得明白,只要我是故意转个弯开他个玩笑他便立马歇菜,毕天一头雾水的问我何故,我说你觉得自己如今这样子像不像城东头摆摊的算命先生,就那种人家主顾拉个小凳子往你面前一坐,然后说大师我们家的狗跑丢了,您老给我算算这狗究竟是往哪边跑了呗。
毕天的性子就是比较憨,听到我的话不晓得从哪里摸出来一副圆框眼镜。
那眼镜还折着一条腿,啪嚓往鼻梁上一架,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整个乌漆墨黑的后半夜,毕天就一直是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在翻纸牌。
我本来是不相信这些诸如三世书啊前世今生啊,还有拼八字之类的东西,但是毕天给小魔女起的那一卦姻缘,准确度竟然达到了百分之九十,所以我也就不得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真实性,也就不得不重新估量封建迷信的准确性,大概算命的事还是有点科学依据的,剩下的百分之十我觉得他纯属算命先生的胡扯。
毕天起的那一卦说,小魔女二十三岁的时候,要嫁给一个姓尉迟的男子。
我瞧着牌面上的花色,斜了毕天一眼猛摇头,小魔女若是自己去挑上了别人,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准饶不了她,若是因为南宫墨兴致盎然推掉了这门亲事,那这百分之十的可能性还算是有理有据。
我昨儿晚上算了一夜的命,今儿一大清早脑袋里便清明的睡不着。
睡不着便顶着雾气溜去雪香云蔚转了圈,然后顺便又练了下扇法。
由于彻夜没睡,这会子便有点疲惫不堪,便有点精神头忒不振奋。
男子就是这点不好,睡不好或者是精神不振奋脸色就会变得苍白,女子苍白了还可以上点胭脂水粉来遮丑,但男子不可以沾胭脂水粉那些娘娘腔的东西,即便是沾了胭脂水粉也不好看,所以我如今便不大想出门见人。
我状态不好不想去见人,更不想去见柳慈,是以小丫鬟来找我禀报时,我两眼无神坐在自己的椅子里,默然了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没有说话。
后来出门时逸尘问我:“只听禀报不说话是甚么意思?”
我甚是乖顺的,把自己的真实想法一字不漏的说给他听:“不说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本少不想见她,也不想给她这个面子。”
像这种喊累说烦的话,大抵只有对逸尘说,我若对大美人说,我昨儿一夜没睡找毕天玩纸牌算命,今儿早上迎风吹了两吹,于是精神头便不大好,不大好到不想出门去见人,依我了解的大美人的性子,应当是会给我当场赐死的。
我说我不去,那小丫鬟便一脸难为相,杵在我的身边嘀咕:“薛公子,您不去您叫我待会出去如何对人家解释啊,我刚都已经说过您在山庄里面了。”
我看着她微笑着道:“没关系啊,你说了我在不代表我一定就会出去见她,在不在和去不去是两码事,你只管传了我的话出去,就说本少我今儿不想见她叫她自行回避,这有甚么可叫你为难的?你素日里在你们莫老板面前也是这样子说话的?那本少真是孤陋寡闻,我怎么觉得你素日里同你们莫老板说话的时候,可都是一副大气都不敢喘的害怕样子?怎么如今到了我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小丫鬟抬头,有些后怕的瞅了我一眼,还真的就是大气都不敢再喘了。
我瞧着她心惊胆战的样子,略一思考又道:“不如这样,你出去对她说叫她改日再来登门,就说本少我今儿忙得很,暂时没空搭理她。”
那小丫鬟领了我的口信,没几步便跑出去老远。
逸尘坐在我的身边道:“你这么的也不行,改日见又不是再也不见,她还会来第二次就说明是非想见你不可,早来晚来都要来,你总拖着不见不是个法子。”
我有些熬夜之后的头疼,胳膊支撑在桌面上,用手扶住额头,因为刺痛的厉害,眉头不自觉的皱起来,连带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耐烦:“拖着又怎样?不拖又怎样?来不来是她的问题,见不见是我的问题,我昨儿晚上没睡我头疼,我今儿就是不想见她她又能奈我何?”
逸尘探手过来,给我用力按压了几下太阳穴道:“为甚么不睡?”
我一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拦了一下:“你别这样,若是叫大美人瞧见,我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逸尘没搭我的话,只是继续给我按压了几下才道:“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一个大男人叫一个女子长时间等你,不怕被人说你是同女子斤斤计较吗?”
我的不争气的太阳穴一跳一跳更加疼:“为何没人说是她故意来缠我?”
逸尘又道:“我明白你不想见她的心情,我陪你一齐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的想了想,私以为他说得很对。
我本来与柳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自己巴巴的送上门来,我若白白放她回去好像有点太便宜她,如今连大美人都同意我玩她,身后还有逸尘这一绝对给力的保镖,我若不抓紧时间办正事,真的有点对不住自己诸多的奇思妙想。
短短十日,柳慈已经带着属于她的任务连续登门两次。
短短十日,从得月楼到正门的这条路我已经走过两次。
上一次是同大美人,这一次是同逸尘,命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总是在下个转角的地方遇到一个意想不到又必须存在的人,走过复道回廊时我问逸尘:“你早上起来看到大美人他们是甚么时候离开山庄的吗?”
逸尘还是一副招牌的冰山般表情:“看到了,天刚亮就离开了。”
“都有哪些人跟他一齐出的门?”
“所有人都跟着尉迟谷主一齐出门了。”
“燕亦凡和宇文拓也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