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君不见(1 / 2)

繁花簇锦熙熙攘攘的春天一过,中庭里千千丈丈的荼蘼花谢的谢落的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肚皮又大了一些,每天都过得懒洋洋睡不够,每天都忙得出出进进连上吊拴绳都得找人来帮忙,小禅找到了新乐子,每日拉着桐影去宫外的院子里扫花瓣,每日都能扫出新鲜的日光,和夕阳向晚的粉碎。

从灵溪大会回来已经有一个月,炎一为了秘笈的事派青佛来催过三回。

第一回是我当了衣服的当天夜里,后半夜我和南宫墨都还没有睡下,房间里的窗户一直是开着的,青佛进屋的时候身法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只有桌上烛台的火苗轻微摇晃几下,青佛穿着夜行衣蒙了面,甚么话都没说,只是递了个封口的信封过来,信封上干干净净,不仅没有送信人的落款,连个细微的折痕都没有,信封里空荡荡,里面只有一张炎一的手信,信写得极其简单,就是要秘笈,南宫墨给他回了封短信,说我如今有孕在身不方便亲自打理门派内诸多内务,他每日住在鼎泰宫搞维修搞监工,短期内委实是分身乏术请大师见谅,他保证一月之内必定拿了秘笈亲自登门双手奉送,青佛守在旁边看他写完又用火漆封了口,这才妥妥收好像他刚刚来时一样,几乎没有声音转身投出窗外。

五天之后又来了第二回,仍旧是午夜的老时间,仍旧是午夜的老地方。

这一回的信封里没有信,信封里装的是一只新切下来的人耳,切口的边缘上还挂着血丝,血液稍微有一些凝固,切口周边的肌肤新鲜柔软,南宫墨看到人耳勃然大怒,当场回了张字条叫青佛带回去,我看到他的字迹在纸条上透了底,字体苍劲几近行草,再敢动我的人叫你甚么都得不到!青佛照旧甚么话都没说,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又投身到夜色之中。

十天之后又来了第三回,这一回炎一学乖了许多,青佛也学乖了许多。

不但是做了正式登门拜访的安排,还带了鹿茸,当归,紫河车之类补药。

当天晚上我们坐在鼎泰宫的正厅开晚饭,有个弟子前来禀报,少林派的炎一大师派弟子青佛前来登门拜访,如有叨扰还望见谅,我和南宫墨对视一眼准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就不信炎一敢真的动手。

青佛穿了袭僧服,抱着东西规规矩矩站在鼎泰宫的门外,经过求见才进门,仍旧是没有多说一句话,仍旧是一封没有封口也没有落款的手信,老头子搁在信封里面的是三张写满了字迹,雪白雪白洋洋洒洒的信纸,一笔狂草烂字倒我胃口。

其中两张信纸上写得,均是些叫人一瞧便会起鸡皮疙瘩的阿谀奉承。

后半张信纸上的篇幅虽然简短,却很有些耐人揣摩耐人寻味的深意。

重点的后半张信纸上说,他老头子按照南宫公子开出的条件,主动把第一的名次让位给了我们算是很有诚意,那么人在江湖混飘必须得挨刀,南宫公子理应说到做到拿秘笈换第一,这是早先谈好的条件,你不能拿了第一便翻脸不认人单方面毁约。再说恒山是众人皆知的名门正派,你本人还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讲究的诚信,若连最起码的诚信都没了,日后谁还敢同你做生意。所以拖欠秘笈不人道也不厚道,委实是有失大体。老头子年事已高身子骨不健全,有生之年闭眼之前最想见的,不过是这本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还望南宫公子能在百忙中体恤老年人的心情,尽快安排一下手边事务,抽个空亲自把秘笈送去少林,也算是给他自己未出世的儿子积点阴德。依老头子拙见,本月二十八便是个很不错的黄道吉日,宜祭祀宜入殓宜安葬,择日不如撞日,二十八他在少林的塔林等着南宫墨去给他送秘笈。

送秘笈这事是南宫墨故意不给他痛快,故意要借此机会整他。

炎一素来为老不尊,仰仗有朝廷做靠山时常仗势欺人招摇过市,之前他同南宫墨之间便有几桩不大不小的过节,炎一之于南宫墨,是有些无法隐忍的成见。

两年前南宫墨接了单买钢材铸造武器的生意,当初谈得好好的,后来交货时莫名其妙被买家压了两个点的价,彼时南宫墨缺钱急于脱手,便窝火降价卖了出去,后来才晓得压价的事同炎一有干系,因他从中作梗导致南宫墨利润直线下降。

这事南宫墨一直窝火,正巧这回握了秘笈,干脆明摆他一道瞧他掉身价。

不得不说南宫墨摆他摆得忒高明忒到位,炎一为了秘笈当真操碎一颗老心,掉足刷得高高的身价,死乞白赖无所不用其极,十分符合他假装正经的死相。

青佛走后再次讨论是否将真正的秘笈交付炎一,我手中的幻月斩和回生火焰剑已被誊写员记录在榜,可谓鼎鼎大名高挂榜首,大家晓得炎一也晓得,大家晓得我爹留了本秘笈,所以只要是我用的招式都是无敌,炎一也晓得我要用秘笈换第一,所以这招式有可能将来成为他的招式,虽然我过后当场否认这招式与秘笈之间的关联,但现场胡扯的托辞甚为牵强,我是炎一也会半信半疑。

回生火焰剑自然不会交付于他,火系法术很配我的性子,瞬间爆发的攻击力和出剑招式都配我的性子,所以除非我死掉,不然这秘笈便要陪我一辈子,但交付一本假秘笈危险系数会更大,虽说我有秘笈护体,可只修炼一年仍不能完全发挥秘笈的功力,万一炎一识破是假的想要取我性命,他一个老江湖内力自然不会弱,到时还不是易如反掌的简简单单,所以南宫墨坚决主张把空凝眸——跃步回斩剑送给他最保险,因为这一本剑谱几乎没有杀伤力,或者说是我还没有参悟出这剑法的杀伤力,也正是因为有明显的漏洞才更好编瞎话。

炎一若问起修炼法子,便告诉他秘笈有八式每一式不尽相同,阴性内力修炼阳性招式阳性内力修炼阴性招式,每一式都要突破自己的内力极限,如此才可以修炼圆满,若老头子当真如此,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体内气息失衡走火入魔。

距离老头子说得日子还有三日,三日时间一到秘笈归他交易完成,所以还要等,三日一过才是阶段性胜利,才要看命格簿子里是不是有借秘笈手刃他这一桥段,在此之前我甚么都做不了甚么都不能做。

鼎泰宫的维修工程结束之后,便有各大门派的弟子陆续前来登门拜访,有些登门拜访的我出面见过,有些门派名气太小干脆便没见,有些门派的弟子来过一回之后便没有再来第二回,估计是来的人回去把在这里瞧见的情况同他们掌门如实禀报后,或许是他们掌门正在安排下一回亲自登门拜访的时间也未可知。

江湖上的情形便是如此,各个门派之间需要互相拜访礼尚往来,但两个门派之间需要相互拜访前,会先派个弟子出面打探一下情况,若被拜访的门派表示出友好,那理所应当便是两派掌门人之间的晤面,若被拜访的门派并没有表示友好,再想来拜访便需要动下脑筋,或者选择明智之举暂时回避,免得多生不必要事端。

我同衡山的陆家便是如此,衡山派人登门三回,第一回是南宫墨动身去少林之前,后两回都是在他去少林这段时间,衡山的陆家我不大喜欢,论江湖上地位没甚么发掘潜力,论武功招式也是十分一般,而且陆掌门的一儿一女除了处事能力一般还有些食古不化的迂腐,我不想同他们有过多交集,是以选择了断然拒绝。

他们当日派来的小弟子瞧着至多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一直站在鼎泰宫大门外面可怜兮兮等我请他进来,人是当日正午吃过午饭来的,一直站到天擦黑,仍是一动不动里在原地等着寸步未移,吃过晚饭我叫弟子出去瞧了一眼,回来禀报的弟子说门外的小弟子还在,问何时可以进门,我摇头于是弟子转身离开,临睡前又派个弟子出去瞧了一眼,回来禀报说仍是站在那里,这下轮到我为难,安排弟子叫他进来煮了面给他吃过才赶走。

第二回是陆澹静带着他妹妹一齐来的,一连两日登门两回,每回皆是天亮进门天黑出门,我不好意思再将人拒之门外,便叫弟子请进来,那弟子是个机灵人,见我对陆澹静不是忒热络,于是将他们安排在鼎泰宫的耳厅,借口我还有事撤了。

我不想露面,因此在偏厅里侧面观察,两人比之前的小弟子有耐性,从早上一直坐到晚上,临走时陆澹静留了封信,托一个弟子务必转交到我的手上,小禅当时正要走过去倒杯冷茶去火,听到他说得话当下暴跳如雷开吼。

“你们衡山是不是来踢馆的?我薛姐姐手下的弟子也是你们配随便指使的?你们也擦亮了眼睛瞧瞧清楚!这里是鼎泰宫不是在你们衡山!你们最好守我们这里的规矩!有事可以当面说!做甚么鬼鬼祟祟的!还书信一封!你倒是说说你这信封里面装的究竟是甚么东西?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