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南宫墨回到房间之后,我就一言不发的开始望天,不久下起夜雨来。
雨水淅淅沥沥,叮叮咚咚打在房门外面的琉璃瓦当上,愈发凸显了一个静字。
我望着天,南宫墨不停的在给炎一继续进行洗脑工作,炎一今儿晚上瞧着莫名开心,对于南宫墨的洗脑工作丝毫不加防备,也没有要故意将他的军叫他下不来台的顶牛掐架,在后半场一大段冗长的时间里,老头子就只是在喝酒,不但自己喝还给南宫墨也灌酒。
瞧着他俩各自心怀鬼胎,又故意称兄道弟的掩饰样子我忒心烦。
时间在一杯杯的酒水干个底朝天的过程中溜走,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直到午夜才好不容易把死老头子和小牛犊给送走,等我把醉得东倒西歪的南宫墨也扶回屋,急急忙忙赶回刚刚纪铉路掉落的地方的时候,那里压根就没有人影。
别说是没有人影,整个一楼的后院里,就连个鬼影都没有。
院子里安静的有些瘆人,只有树丛和房檐上挂着的夜灯在噗噗的燃烧着,我前前后后转了一。一点发现都没有,不死心,又围着高高低低的树丛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无奈,只得暂时放弃挖了人出来刨根问底的念想。
夜雨初歇,春末的空气异常清新,我闻着空气中充满水汽的花香,一路走回到五云楼的大堂里,预备早点收拾早点睡,说巧也巧,回房间的路上意外瞧见还在收拾打烊的小二哥,我掏出一吊钱来打赏了,把小二哥给拎过来,就着一桌子尚未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冷炙坐了,同他详细打听了一下华山派这两年的近况。
这小二哥开始的时候不太配合,后来我又追加了三两银子就很配合了。
听他说,华山派这两年是每况愈下,基本上已经不太在江湖上露面了,除非是万不得已必须要参加的场合,不然一般也不会有人想到要邀请他们,据说三年前,他们原先的纪掌门没了之后,整个华山就陷入了空前的低谷期,因为纪掌门的两个儿子都想单独拿下家产,所以迟迟没有选出新的掌门人,他们门派那些弟子们瞧着情况不好,便各自抱了想要自保的心,因此,散漫的散漫,退会的退会,跑路的跑路,不出半年华山便有名无实,除了自己家的人几乎就很少有弟子了。
后来大概有一年多的时间,江湖上就没有再听说过与他们家相关的消息。
沉寂了一年之后,有一回小二哥听一个走香料的人说,纪掌门家的大公子纪铉路发了疯,在一个月黑风高还下着就像今晚这样淅淅小雨的晚上,把他的娘亲他的弟弟还有他爹的二房夫人统统亲手杀掉了,原因不详。
那场景据说是相当的血腥相当的惨不忍睹,自此之后纪铉路性情大变,终日沉浸于鸦片和巫术之中,后来不晓得他是从哪里听说,我之所以能够得到绝世秘笈,并不只是因为我天赋异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的血跟平常人的血大不一样,谁若是有幸喝了我的血,谁就可以长生不死,所以今年的灵溪大会开场之前,纪铉路也学着其他各大门派的样子放话出来,说一定要把我搞到手,一定要喝到我的血,然后他还说,南宫墨这几年之所以能够在奉元城里又是开饭馆又是开布庄,存了金山存银山,赚钱赚得盆满钵满好不快活,也是因为南宫墨近水楼台,先喝到了我的血因此运气大增。
那小二哥说得唾沫横飞眉飞色舞,我听得只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加恶心。
如此说来,虽然姑娘我自认自己是个新掌门,可这事在别人眼里瞧起来可全不是一个样子,原来我这人不只是托了我娘亲的福气生得同三哥一样美,我还被纪铉路美化成了天赋异禀的聚财貔貅,只是这事我自己却不晓得。
我皱起眉头捏着鼻子道:“他真是太恶心了,连喝血这种事都想得出来。”
小二哥连连点着头,又给我倒了一杯他们这里上好的雨前龙井推过来。
我摆了摆手跟他客气:“多谢,我喝不惯雨前龙井的,还是不要破费了。”
那小二哥做了个高深莫测的商人样子道:“薛掌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龙井啊与别处的都不同,我们这可是小有名堂的,您若不尝尝可就亏了。”
我瞧着他那做作的表情笑道:“哦?小二哥说得名堂指甚么?”
那小二哥伸长了脖颈,吟诗唱诵一般的道:“我们这里的龙井啊,号称是,雨前采得龙井绿,昨夜煮来敬荼蘼,才饮半杯犹醉酒,华灯落墨千山斜。您瞧瞧,我们这龙井,我们这意境,高,实在是高。”
我失笑了一下道:“若是小二哥如此说,那我就更不舍得糟蹋好东西了,左右我又不懂茶,这样好的龙井到了我的手里忒受委屈。”
那小二哥点着头又道:“薛掌门这几年闭关,不出门不晓得江湖上这些小道消息,咱们今儿晚上这也就是有缘相识,小的呢也就是有一说一,这江湖上的人都说啊,纪铉路这人以前绝不是这样子,但这人啊他总是会变得嘛,您瞧,他这人啊自打亲手杀过亲人就开始变得可邪性了,小的听说啊,他现如今对于甚么黑巫术啊,甚么长生不死啊,甚么僵尸啊之类的事,那可是相当感兴趣啊……”
“长生不死?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若连亲人,友情,名誉,成就都没了,只剩下一个长生不死又有甚么意思,他活着难道不会觉得腻吗?”
小二哥呔了一声道:“薛掌门说得可不是嘛!可是他这人呢……”
说着就抬起自己粗壮的手腕,用一只手指头在自己的太阳穴旁边转了几圈:“依小的所见,他这人呢就是脑子这里有问题,不清不楚的。”
我瞧着他的动作,失笑了一下道:“我又不是太岁,他凭甚么就能够断定,我一定就会是他的救星,喝了我的血他一定能够长生不死,这简直不可理喻。”
小二哥突然打了个激灵,甚是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转着脖颈望了望已经空空如也的四周,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对我道:“小的今日与薛掌门当真是有缘,咱们这里说着话也是有缘,既如此小的就不卖关子了,小的有话就直说。”
我瞧着他,学了个三哥素日里常用的请的手势道:“小二哥有话请直说。”
其实对于处理这种,小二哥故意跟人套近乎的情况,我不太有经验。
三哥之前倒是经验满的可以爆表,所以我只得有样学样照搬他的套路。
那小二哥又道:“小的听说纪铉路这一回是带了个黑巫师一齐过来的,据说就是为了能够抓到你,薛掌门可务必要小心了。”
听小二哥说话就是这样子,愈听便会愈诡异,愈听便会愈发的离奇古怪。
纪铉路他若当真带了黑巫师,刚刚还同我废甚么话,直接杀掉我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