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这一仗赢得漂亮,他那些人妖师弟们听说他要留在这里,都纷纷回了宫。
葵心柔没得可救,听千羽说,他们土宫宫主最拿手的就是金蚕蛊,中了金蚕蛊,一个人的生命基本可以宣告走到了尽头,解药是从来也没有过的,要想救人只有用个解救的法子,那法子叫做嫁金蚕,必须是施蛊人亲自把金蚕放走,才可以解了这毒,但如此一来蛊的主人势必会受金蚕的反噬,所以千羽坚决不做。
我开始对他软硬兼施:“照你这么说,葵姑娘便只有死路一条了?你们五行宫里的这些毒蛊也都太不科学了,这都甚么年代了,哪里还会有解不了的毒,只怕是你存了坏心眼,不愿意给人家姑娘解开吧?”
千羽捧着面小铜镜,自顾自的边描眉毛边道:“臭婆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是只有等死的路一条,人家会让她慢慢享受慢慢死,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她才会感到胸腹搅痛肿胀,最后因七窍流血而死,死时口鼻之间会涌出数百只虫子,即使把尸体焚化,她的心肝也还在,也还是个马蜂窝的样子!”
我看着千羽说话的样子感觉惊悚,不晓得五行宫与翠烟门之间究竟结下了甚么梁子,彼此都对对方恨之入骨,葵心柔更是满脸倔强,咬紧了牙关死都不求千羽救自己,嫁金蚕的事因葵心柔的极度抵触情绪而暂时搁置下来。
江湖上历来对五行宫和翠烟门两大门派着墨不多,一则是因为不甚了解,一则是因为又爱又怕讳莫如深,我在箫城养伤时也听逸尘讲过一些,说前者是以舞毒弄蛊称霸武林的美男娈童,后者则是一帮风骚入骨心狠手辣的歌姬舞娘,虽说两派背后都与朝廷,有着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丝网关联,可时不时的还是不可避免,要上演几出针锋相对的闹剧。
江湖上不清不楚的烂事本就多如牛毛,他们两派的事没人敢管也没人想管。
因为他们两派的人,都实在招人烦,大家都盼着他们能两败俱伤斩草除根。
听逸尘说有一年的灵溪大会,五行宫的人不按参赛规矩,私自上台挑衅了翠烟门的人,作为峨嵋的主办方不但没有反对,还连声催着誊写名册的人快点给他们记上名字,最后翠烟门的人自己不长眼,被五行宫的蛊毒取了性命,峨嵋也没有站出来主持公道,只是象征性给了五行宫一个不大不小的记名处罚。
他们两派其他人我没有近距离打过交道,只能评说千羽的为人,千羽开头说得好听要同我做朋友,实则是为自己留在这里找借口,与其说他是缠上了我,不如说他是瞧上了逸尘,自打他留下,我每日都要被迫看到他在我面前,对逸尘实施各种各样的勾引计划。
三哥之前说过,我这人最看不得人家受折磨,因此我总是本着能救则救的原则来入手和谈,葵心柔这边我连哄加骗开导过几回,终因她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性子惨败收场,千羽围在我身边转悠了几日,算是把我的性子给摸了个门儿清,他晓得我一直想逼他救葵心柔,兜兜转转就把这事给美化成,是我要大家想法子来救葵心柔,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千羽自然不会放过拿它同逸尘做交换,逸尘虽然是个冷情的性子,也不爱多管闲事,可只要不是太麻烦,他都愿意帮忙。
千羽同他谈话的内容,还是我后来听贵人大嘴巴出来的,他说他那时正巧回房取东西,意外在门外听到了他俩的对话,他说得我都信,只有意外二字我不信。
千羽说:“下给翠烟门的蛊毒,他从来也没想过要帮她们解蛊,但是瞧见我如此的大慈大悲,他也委实是被我给感化了,要想解毒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只不过总要有人付出代价才可以,这正如同施出去的蛊像泼出去的水,他们五行宫也是有自己规矩有自己原则的。”
逸尘说:“谁安排你救人这代价你找谁要,江湖上的规矩素来如此。”
千羽道:“要么薛公子来付要么你来付,反正人家不会为了你们来付出代价。”
逸尘没辙,于是问他是甚么代价,他说要逸尘先答应他三个条件才肯说。
第一个是,不管我们要去甚么地方,逸尘必须同意带他一齐上路。
第二个是,从今儿晚上起房间要重新安排,逸尘必须同意陪他睡。
第三个是,日后若他遇到危险,逸尘必须义无反顾的救他一回。
逸尘道:“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千羽道:“那人家就叫你心爱的薛公子,也尝尝我手中金蚕蛊的滋味好了。”
逸尘如此恨我抢了三哥一条命,却自愿放弃让我去尝金蚕蛊的好机会,我不敢深入去思考个中缘由,怕再次因为希望过大导致失望崩溃,因此权当天降机缘公道自在人心,我们启程前葵心柔稀里糊涂被千羽解了蛊,逸尘亲自骑马送她到出城的大路上,重又赶回来与我们汇合。
再次启程时整个队伍中士气低迷,皆因我们团队又加多了一个人妖。
千羽加入前,小禅最讨厌的是贵人,贵人最讨厌的是逸尘,千羽的到来直接颠覆了整个团队中的人际关系,由于他的过于招风,抢占了小禅撒娇卖萌的位置,又时常同小禅抢东西,因此小禅自上路起便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贵人之前一直讨厌逸尘的处事的风格,可这一回完全是同仇敌忾,每当千羽试图勾搭或者挤兑他,贵人理所当然与逸尘同一战线进行反击,南宫墨今次选择了走绅士观战路线,既不帮小禅反击千羽,也不帮千羽挤兑逸尘,除非必要几乎视千羽为空气。
若不是有南宫墨从旁阻拦,我几次想抽了他的凌风剑一剑劈了千羽。
千羽一而再的挑衅我,挑衅我的容忍尺度,挑衅我的忍耐限度,不光妖媚给逸尘看,还妖媚给大家看,我又没有可回敬的对策,只有每日同他吵来吵去,逸尘还是无声无息的老样子,既不帮千羽也不帮我,有时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自打我告白后,逸尘对我一直是相当冷漠的,像是有意疏远我,我曾经尝试着想挽回一下,结果发现愈是想挽回他便愈是躲得远,我终于发自内心承认我的劣势,承认我不如三哥而且永远不如他的劣势,这劣势叫做心里没有倒追白费,所以说女追男隔层纱都是废话,我与其同他继续废话,不如去找南宫墨听调戏。
到万香谷之前的最后一夜,当我再一次在客栈前厅,看到千羽扭着屁股跟在逸尘身边时,我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了:“逸尘哥哥,你到我房里来一趟,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千羽纤腰一扭挡在逸尘身前道:“薛公子,今儿天晚了逸尘哥哥要睡了,人家也累了,没空陪逸尘哥哥去听你自说自话,有甚么事明儿再说吧。”
我在他的造作中发飙:“这里没你的事!我跟逸尘哥哥说事情谁要你来陪着!”
千羽故作惊讶抓起逸尘的衣袖:“薛公子好凶!逸尘哥哥人家好害怕呀!”
逸尘面无表情瞪他一眼,一把甩开他对我道:“丫头你先回房,我待会就去。”
我指了指千羽道:“这是你说得,只有你一个人,他绝对不能跟你一齐!”
千羽仍是恬不知耻,又拉着逸尘的衣袖道:“薛公子,人家最讨厌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男子了!逸尘哥哥是我的,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看你怎么办!”
逸尘又一次甩开他的手,厌烦的皱了皱眉头。
甚么叫像我这种自以为是的男子,我是男子吗,我自以为是吗,若不是逸尘出馊主意,我何至于要成如今这副怂样,吼出口的嗓音一声高过一声:“死人妖你可不要忘记!我们根本就没有请你来,这里也没有人喜欢你,明明是你自己死皮赖脸,想尽一切法子求着我们要留下来的!明明是你自己赖着不走的好吧!麻烦你务必牢记自己的身份,你不是我们的人!要分清自己的身份!”
他又是朝着逸尘妖媚的一笑,歪着肩膀蹭了蹭逸尘的肩胛骨道:“那又怎么样呢,反正人家的心是另有所属的。”
我在鼎泰宫活了小半辈子,自认见过的人没有五万也有三万,不论见过几万,总之没有见过像他这样不要脸的,我的精神已经频临崩溃,逸尘脸上不耐烦的神情溢于言表,我再次飙高音:“千羽,你可别忘记你是个男子,男子是……”
话说到一半我自己猛然一个激灵,还好没有说完,不然就要暴露身份了。
千羽被我说得有些蒙愣愣的道:“男子又怎么了?男子是甚么啊?”
逸尘把我拉到他身边道:“没甚么,小滼他一累了就爱乱说话,你不用管他。”
千羽细若游丝的眼神定格在我的手臂上,嫉妒的撇了撇抹得唇红齿白的一张小嘴道:“薛公子,你敢不敢跟人家打个赌?”
我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蹙眉道:“你又要打甚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