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究竟发生过甚么事,也不晓得究竟是过了多久的时间,我只晓得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有一大段都是空白,空白的完全灰暗,我记得自己吃了一颗糖,那糖块很甜有淡淡的水果香,那糖块是沉烟递给我的。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有人头攒动的轻微声响,还有男子争吵的声音,周身衣袖有一股浓郁至极的浓香,香气恶劣令人作呕,我素来不喜欢吃糖,更不喜欢香气浓烈的东西,不过南宫墨身上的白檀香除外。
两只手上包满了雪白的纱布,獾油加了冰片的气味,床边坐了个神色严肃的冷美人,墨色长发瘦长脸,细长的丹凤眼,高鼻薄唇削腮手冰冷,我的第一感觉是好冷,第二感觉是这人瞧着好眼熟。
穿了件半新的烟灰色软缎交领长衫,领口和广袖处一并滚了古紫色的掐牙,袖口外露了一截冰雪般皓白的手臂,腕上套了个细圆条的镯子,半透明的灰紫色,冰种玉髓材质,她微蹙着眉头垂着眼,面目表情甚是严谨,一手拽了袖口一手搭在我的手腕上试脉,并未瞧见我醒了。
我转了转头,头晕的厉害:“这位姐姐,请问现在是甚么时辰了?”
那女子伸过手来,探了探我的额头回头道:“放心没有高热,应该是药物残留的后遗症,过段时间就会好起来不碍事的。”
听到药物残留四个惊心大字,尉迟嘉人冷情冷性的花毒再次浮上心头。
我如今早已深深陷入到对尉迟嘉人的恐惧加怀疑中,深陷的难以自拔。
我用力思考认真回忆:“请问这位姐姐你是谁啊?”
她望着我轻轻笑了一下道:“我是南宫雪,想起来了吗?”
南宫雪这名字我尚有些印象,不过已经很浅,更多的是陌生,或许曾在哪里见过,只是不太熟悉罢了:“那雪姐姐是吧?我的手是怎么一回事?好疼啊。”
“只是轻度的烫伤,已经用冰块冷敷过现在没事了,今天可能会稍微有一些发热,稍微有一些肿痛,我给你上了獾油忍耐一下,不要因为疼就随便乱动,要不了几天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听到房间的一角传来逸尘的声音,声音中的愤怒满得已经快要溢出来:“墨,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丫头在我的身边不安全,只有在你的身边才最安全吗,这就是你说得安全?早知如此,我还有甚么必要相信你的话。”
掷地有声的追责问出来,对方却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你以为你不说话不表态就可以逃避责任了吗?昨天的事都是我的主意,你凭甚么难为丫头,凭甚么关她禁闭?要不是因为你,你的姬妾今天会有机会下手对付丫头吗?不会吧?别说是对付,要是丫头不想见,她连人都近不到身前,这一回倒好,不但人见过了还下了巫医的药,人若是没事也就算了,竟敢在你的眼皮底下绑了人,还想着法子花样百出的折磨人,你能说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丫头手上的烫伤你瞧见了吧,膝盖上跪了铁链留下来的伤痕你也是见到的,其余的地方还有没有别的伤我不晓得,单说这两处,你那姬妾就是以死谢罪,都不足以抚平丫头受到的创伤。”
南宫墨还是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女子细碎的哭泣声,我撑着床边慢慢坐起身来,逸尘脸色铁青薄唇紧抿,靠在床前的桌子边上,一贯沉寂安静的黑色眼眸中怒火烧得汹涌翻滚,南宫墨背对着他,负着手双手紧握,因为手指极度的用力,指关节握的有些泛白,沉烟跪倒在他的脚边,眼神迷乱又惶恐,惊惧的望望南宫墨又望望逸尘。
我的本意是想对逸尘说几句话,可他们都没人想要瞧一瞧我,我轻轻举着双手,索性也就回望着沉烟,沉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抱着南宫墨的大腿嚎:“墨,这事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子,我,我只不过是跟她开个玩笑罢了,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叫雪儿过来跟你解释的!墨,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我明晓得你喜欢她,又怎么会故意去做这种会惹你生气的事出来呢。都是雪儿她们那些贱丫头非要这样子,我还说不可以这样做你会生气的。可是她们根本就不听我的劝呀!我是真的没有嫉妒她,我愿意替你照顾她,把她照顾的好好的,你甚么时候想收房都可以,我绝对不会嫉妒她,绝对不会坏了你的好事的!求求你放过我,啊不不不,是放过我的丫鬟们吧,她们已经晓得错了,我愿意代她们受罚,只要,只要你别撵我下山……”
南宫墨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沉烟茫然的道:“墨,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就是想把她收房吗,我这样子也算是帮你了,你为甚么还是不满意呢?你说她这个妖孽究竟哪里比我好,你为甚么就非瞧上了她非要她呢?她是长得好还是会哄人?她是性子和顺还是能帮你理财打理家务事?要晓得,要晓得,我是先来的呀,妻妾排序怎么也得分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吧,何至于就先轮到这个小贱人来争宠了……”
我的头又开始疼的发紧,收房收房妻妾妻妾,真是个无聊的傻女人,她还真是一天都不能没有男人,想男人都想疯了。
逸尘回望了我一眼,又瞪了沉烟一眼:“收房?你都没有问过丫头的意思,又怎么会晓得你自己说得事对不对呢?”
我歪了歪挣开南宫雪的手臂,勉力站起来冷笑着道:“沉烟姑娘,你真是傻的可以,收房的事咱们已经讨论过许多遍,我也不想再跟你争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简直是浪费时间,你尽可以试着再辱我一句,试试把我激怒会有甚么后果,提前提醒你,我自己都不晓得盛怒之下会做出甚么事来。”
南宫墨猛的一转身,抬手给了她一巴掌道:“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再多说一句你就等着受死好了!”默了默又红着眼眶,几步走到我的面前“娘子对不起,我又把你推进火坑受委屈了。”
我的手疼的发抖,不晓得究竟是被甚么东西给烫伤的,究竟伤到了甚么程度,如果真的只是轻度烫伤,应该不至于热的发烫,神经跳着高的疼,我哑着嗓子忍着疼,后退了两步靠着逸尘道:“没关系,南宫公子你不要道歉,姑娘我还不至于脆弱的就此出了人命案子,再说你送我进的火坑已经不少,我完全能承受。”
他哑声:“我并不晓得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事我一定会尽快处理,你……”
你了半响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又是一阵刺骨的疼痛,我抱着胳膊疼的弯下腰来,刚刚一番话说得太过用力,牵扯了右臂上关节的伤处,刚刚还不觉得有多严重,如今停下来喘口气,这疼便开始有疼痛难忍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