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冷残月(1 / 2)

子时,非昨日之晚亦非今日之早,踏进门的时间点掐的刚刚好,秀山堂前的回廊里静悄悄的,人声不闻鸟虫无息,只有莲花漏发出的嘀嘀嗒嗒的声音。

我因投宿时间不长,是以对地形不是太熟悉,虽然我对逸尘扬言,大放厥词的说要同南宫墨当面对峙,但其实心里还是发虚,南宫墨三个字大喇喇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屏息凝视虚空里的字,心头所动一如大圣瞧见了如来佛祖。

迫不及待摸索石子花径,迫不及待摸索回房的通路,摸了半天才看到一个凉亭,穿过凉亭是一排围护的木栅栏,栅栏身后有段石子路,石子为路荼蘼绕径,夜晚的空气带着凉爽的冷意,夜雾弥蒙缭绕,花架下有一堆堆清扫的落叶。

心头一凛横眉西楼,莫涯的房间已经熄灯,我在心中默默念佛。

莫涯已经睡下这很好,少了个随时可能监控到我行踪的大麻烦,小禅的观月阁和贵人的顶楼也分别熄了灯,我再次长出一口气,今儿晚上大家还都蛮消停,连小禅和贵人如此爱八卦的人,也都放弃爱好去早睡早起身体好,这必须是个值得我烧高香庆祝的大喜事。

我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确没人跟梢,才小心翼翼迈开四方正步,走过大树底下的阴影来到房门前,天边有半痕残月露水气息很重,站在房门前突然想起逸尘说,南宫墨会派人到处找我的话,小心肝不免狂跳两下。

说实话,南宫墨我还是不太了解他,不晓得他到底是怎样处事的,况且从萧城到恒山,从鉴月阁到南花琼,我被他设计算计也不是一回两回,同他打心理战也不是一回两回,但至今还未摸清他的行事路数,这是我的短板。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屋子里静的连个鬼影都不见,纯属自己吓自己。

我在一场虚惊中借着散进来的月光,转过圆桌和凳子绕过碧纱橱,一路安全畅通毫无阻碍,站在床前的圆桌旁,隐约觉得花窗下的椅子中坐了个黑影,本着世上本无鬼都是人吓人的托辞选择了无视。

燧石擦了几下没点着,花窗下的黑影动了动,我大惊顺势把手中的火镰抛了出去,那黑影抬手接下沉着嗓子说了句:“娘子,你去哪里了?”

惊吓来的太过突然,打死我我都不相信,这个时间段南宫墨竟然会在我的房里,后退了两步抖着嗓子道:“南,南宫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擦的一声,燧石擦出一道炫目的火光,桌子上的蜡烛瞬间被他点亮,他那张年轻英俊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显带着一股盛怒过后的冷酷,眉间拧成一道深刻的川字型,淡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我还没见过他这样子。

薄唇的主人清清嗓子:“大晚上的你不在莲华殿里好好吃饭,跑哪里去了?”

“我,嗯,我和朋友出去玩了。”

“朋友?你在奉元有朋友吗?”

“怎么没有,只是没有告诉你罢了。”

南宫墨没有说话,面色瞧着更冷了一些,鸡翅木的椅子在他的身下嘎吱作响,雕花的扶手在他的手心中微微颤抖,他定定的直视我良久才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以后听到了吗?”

我原本是一脸的据理力争,没料到他同我玩高压政策,一时呆愣无语。

他的反应非常及时,压根不给我反应问题的时间:“我说得话你听到了吗?”

我望着他,眼前满是白日里瞧见的,满屋子的旧家具和院子里厚厚的积尘,逸尘的面庞和他的面庞交替在我眼前出现,他南宫墨哪里就比逸尘强,不就是依仗他娘亲是个正房夫人的位置,依仗自己是个嫡出的身份。

我看他也是一天到晚作威作福颐指气使惯了,所以对我也是实时掌控日日挑刺,同样是南宫家的人,凭甚么家产都归他,好事都紧着他先挑,轮到逸尘便只有一间废弃久了的破宅子,我很讨厌他。

我大哥二哥虽然不出息,可三哥当家时也并没有亏待过他们,我觉得南宫墨就是个伪君子,人前装谦谦君子,人后嫉妒心过剩,想到这里我就火大:“南宫公子,你不用对我说教,你又不是我三哥又不是我老爹,凭甚么管我的事,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爱跟谁出去玩就跟谁出去玩,轮不到你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他在椅子里拨了拨头发,换了个坐姿继续道:“你这样不告而别,是一件危险系数很大的事,我都不晓得你跟谁在一齐在哪里,不出事也就罢了,万一出了事我应该去哪里找你,应该怎样去找你,难道非要我为了你把整个奉元城都翻过来你才开心?空灵岸的事你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空灵岸是个意外!又不是我自己主动跑到峨嵋去的!怎么能相提并论!”

“你现在的身份随时会发生各式各样难以预料的意外,当然可以相提并论。”

“你……”

“今儿早上小禅就跟我说,说你早起就很反常,无论如何都不肯叫她和莫涯陪你去练武,开始我还奇怪你究竟是为了甚么,后来你连我都撵了,我想着你或许是心情不好,或许是练武练烦了想一个人静一静,没想到还没到午时,秀山堂里连你的人影儿都找不见了,你到底去哪里了?”

“心情不好出去走走,这在你南宫公子的心里也算是有罪吗?”

他答非所问的道:“是因为沉烟吗?”

“甚么?哦对了还有沉烟,你不提我都快要忘记了,你自己家里面有个神经病你自己都不晓得吗?下次麻烦你大少爷管好你自己的姬妾,该疏散的疏散该关起来的关起来,不要发了疯就跑出来咬人!姑娘我可没有时间总是替你听废话。”

“沉烟的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好,你告诉我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

“跟一个朋友出去玩了。”

“娘子,我看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是吧?”

“我已经说过了,我跟一个朋友出去玩了,还要怎样说实话?”

“跟谁?为甚么要出去?有甚么话是不能在秀山堂里说得,有甚么事是不能在秀山堂里做的?还是这里不是最适合办事的地方?”

“南宫公子,你说这话是甚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你心里面清楚。”

“我有甚么可清楚的,我又没有做错事,你有话就直说,不要这样子拐弯抹角的,我累了要休息了,要是没甚么事就请回吧,有甚么不重要的话,也可以等明儿天亮了再说!”

南宫墨一下子站起身,向着我走了两步,压倒性的站在我身前道:“今天这事不说清楚你别想我走,今儿晚上我来了就没打算走,要么把事情都说清楚,要么你就陪小爷我睡一夜。”

我开始有些烦了:“南宫墨,你到底要做甚么呀?不就是一顿饭吗,在哪里吃不是吃呀,有甚么好说得,你瞧瞧你就像逼供似的有意思吗?”

“当然有意思了,我就是要逼你说实话,就是要让你不要再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我怎么自欺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