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南花琼(1 / 2)

我能做甚么,我敢做甚么,我在沉烟的恶意监视下甚么都不能做。

头几日我在秀山堂里练扇法,沉烟手下一个小丫鬟,跑到南宫墨眼皮底下去告我的状,说我明明瞧见她在旁边,却仍是一意孤行刺伤她,并且大喇喇把手臂上的伤口摆出来,尽管明眼人都瞧得明白,她手臂上是剪刀刺伤,为息事宁人南宫墨重新划分作息范围,坚决不允许沉烟的小丫鬟涉足秀山堂。

沉烟的人难以涉足秀山堂,于是声讨我的战场转战莲华殿,沉烟在莲华殿上当众说我吃白饭,说我没名没分凭甚么吃白饭,南宫墨懒得同她争,当众抛下一句明儿跟我成亲,结果沉烟心机当场吵翻了天,一哭二闹三上吊,大骂南宫墨对她薄情不要脸,大骂我不要脸同她抢夫君。

她手下一帮小丫鬟演技一流,帮哭的帮哭帮腔的帮腔,直把我推上风口浪尖的不道德,我练武本就焦心,委实不愿意同一帮姨太太之流玩争宠游戏,于是承诺会出去找工作赚钱养活自己,这下子沉烟不哭了,扯着尖嗓子开始挤兑我是丧家之犬,挤兑我是离开三哥活不下去的宠物犬。

南宫墨气结再次抽了她两个大耳刮子,莲华殿里再次哭闹得我忒心烦。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做出了承诺就必须要践行诺言,贵人献了条妙计,叫我发扬素日里在鼎泰宫的特长,借南宫墨的名气在奉元城里开个喜娘馆,一来成人之美积攒阴德,二来正大光明赚取一份佣金,到时沉烟只有气得干瞪眼的份何乐而不为,我私以为他这计献得忒好,完全可以一解我的燃眉之急,因此我便有了桩副业——喜娘馆,白日牵红线晚上练扇法,日子过得很充实。

南花琼,简单明了的三个金字誊在扁额上,高高挂在朱红色的大门上头。

南花琼三个字出自南宫墨的手笔,是奉元城最大最耀眼的招牌,为了我的喜娘馆能够开得顺利赚钱手软,南宫墨亲自让了一处门头给我,又对外说我是他五伏上的堂妹,于是登门送生意,夸我南宫姑娘长相标致的便大有人在。

而我终于不负三哥二十年的教导,把他教我的吉祥话说得甜腻腻,两月之内促成奉元城内无数大龄男女青年的好姻缘,不管是待嫁闺中的姑娘,娶不成妻的王老五,还是想要寻得第二春的寡妇鳏夫,只要来到南花琼人生统统都会有希望。

后来我仰仗南宫墨的名气,在奉元城内人气直线飙升,有好事者送了我口头的锦旗,说只要南宫姑娘踏出南花琼,便有佳事传千里,只要南宫姑娘一出马,便没有谈不成的姻缘事,于是开馆没多久,我被民众包装成凡间的月老。

万众瞩目声名鹊起的我,偶然被德谨王府的老夫人召见,老夫人派了个心腹大丫鬟私下给我递了封信,希望我能帮她世交的一位公子费心,寻一名门当户对的良家姑娘,她愿意出双倍的佣金,为了钱我当然点头接单子。

德谨王府的名头之前没听过,德谨老夫人之前也没听过,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做月老有钱赚,这个才是重中之重,一想到沉烟被我气得哑口无言,我便很有兴奋的干劲。

搜集城里未婚姑娘的资料,请画师将将她们的娇容画在图卷之中,并在图画的旁边提上她们的闺名,如此不但一目了然,还可以省事许多,虽然搞不清德谨老夫人世交公子的喜好,不过我挑的姑娘不但长相在清秀之上,环肥燕瘦的身材也都考量了进去,就算他再挑,女子无非是这些类型。

画像送上去整整等了五日,贵人又去问过一回,答复仍然是没消息,鉴于说媒这事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我决定请德谨老夫人请男角儿到场一叙,一则听听人家的心声,二则知己知彼是首要原则,虽然三哥之前经常说,我是大姑娘说媒两头转,人不说你你说人,但收人钱财使命必达的道理不能有差。

派贵人登门拜访了老夫人,请老夫人的世交公子过府一叙,贵人回来时捧了个漆木盒子端到我眼前,我瞧着那盒子不解问:“这是甚么东西?”

贵人答的模棱两可:“这是德谨老夫人世交公子送你的。”

我微笑:“送我的?我还没帮他成亲,他有必要送我东西吗?”

盒子在我的手中打开,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盒子里是一堆灰烬,还残留着一丝焦味,我皱眉瞇眸盯紧盒内灰蒙蒙的纸烬:“这是甚么鬼东西?”

灰烬中有一角尚未完全燃烧的纸张,我将那纸张抽出发现有个蓉字。

贵人捏着大嗓门哼哼唧唧:“世交公子说,画像的下场本该如此。”

我盯着盒内的灰烬一句话都说不出,我的心血化为一团灰烬,那该死的世交公子不晓得这些画像费了我多少气力,耽搁了我多少练扇法的时间,才能将城里妙龄姑娘的长相画成栩栩如生的画像!

“四小姐,要不咱们放弃吧,我看这位公子也不好惹。”

我深吸一口气平息胸口翻腾的怒意:“看来这位公子不是很想成佳缘,但我既然答应了便一定说到做到,这笔佣金姑娘我赚定了!”

赚钱就是这么不容易,虽然世交公子当众打了我的脸,但我既然想要继续赚他的钱还是要继续拼命,隔天早上又找画师,挨家挨户去敲未出阁的姑娘的房门,再为她们画下一张又一张的花容,又花了三日时间,重新将那些画像给补上,第七日决定亲自上阵,亲自一会高不可攀的世交公子。

提前派贵人出列,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今儿可以面见世交公子,才特意找小禅借了身粉桃色的锦衣,按照小禅的审美随意绑了两条麻花辫,辫尾还扎了两条超级幼稚的桃红色长流苏,依据小禅的理论,不管男装女装我穿都好看,依据我的理论,没有男式长衫护体我不晓得路要如何走。

我别扭的上马车,别扭的来到王府门前,别扭的等待召见,头一回觉得没有三哥之外的靠山不行,头一回觉得没有南宫墨随行不行,贵人留下看店,总管领我一人进大厅,说德谨老夫人不在府里,我抱着画像强装镇定,大厅宽敞富丽却没甚么人情味,我等了一大会才等到正主姗姗来迟。

高瘦结实容颜俊美,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四肢修长长相极品,如同刀刻一般的深邃五官,黑眸似夜空深沉,胸前的衣襟敞开,露出肌肉分明的胸膛,模样慵懒像是一只刚从甜梦中苏醒的黑豹。

我望着他突然有种相熟的压迫感,那压迫感起源于我的未婚夫南宫墨。

我望着他突然想到句唱词,叫放纵一生爱自由,我觉得还得加上不羁二字。

“不知南宫姑娘来此何意?”

“王爷,小女子是城里南花琼的主子,之前德谨老夫人托我为王爷牵条姻缘线,可没想到王爷回复我的答案很特别,所以我想亲自登门聆听下王爷的心声。”

他瞇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扫了我两眼,薄唇上的笑容愈漾愈大,往太师椅上一坐,擅自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那些画像是你派人送来的?”

他的声音有压抑的低沉,我盯着他放浪的动作严正做答:“正是。”

他挑起两道好看的剑眉,眸光锁定我的手上:“所以你又抱了一堆画像来?”

我从椅子上站起身做个商业式的笑容,将怀里的画像抱往他的面前:“若不能让王爷有个满意的对象,我南花琼的招牌岂不是要砸了。”眼底没有任何笑意。

他的笑意直达眸底带着挑衅:“同样的老招,也只会得到我同样的回答。”

笑容不但挑衅还放荡猖狂,他这话换个意思,照样会当着我的面将画像一一烧掉,若不是贪图双倍佣金,我也没必要表现的修养比天高。

保持笑容不崩塌打了个官腔:“既然我接受德谨老夫人的委托,就有义务帮王爷寻觅好姑娘,而且必定是门当户对的好姑娘。”

他拿一双好看的黑眸望我:“这么说不管我如何拒绝,你还是会锲而不舍为我寻找对象?”

我耸肩叹气:“没法子,小女子的生意是做口碑的,毕竟成亲是终身大事,再怎么难搞挑剔的顾客,还是得为他们找到真命天子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