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回房我失眠了,一直在考虑参加灵溪大会的事。
柳颜娇的话时刻提醒我老爹遗言的重要性,时刻提醒我想要只身闯荡江湖的困难度,其实老爹生前并没有结仇,三哥的性子虽然浮华也不至于多么招人恨,虽然三哥的仇人远多于鼎泰宫的仇人,但鼎泰宫已灭,我的身份已经不再是泰山派的四小姐,更别提会有万民敬仰的光环笼罩,我的身份仅仅只是三哥的妹子。
三哥的仇人等于我的仇人,鼎泰宫的仇人也等于我的仇人,这令我深感绝望。
双珑阁只能是我日后诸多旅程中的一站,柳颜娇只能是我日后长期战役中认得的一个人,我取了房里桌上的签筒来抽签,一连三签签签是下,我对着那下下签愣神,终于选择了放弃,拉过被子蒙起脑袋,把自己缩成一个蚕宝宝。
拉着被子迷糊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死死的睡过去,然后天亮时听到柳颜娇娇滴滴的嗓音中充满了怒气,高亢的音量均匀回荡在整幢客栈中:“南宫墨!你小子出门都不带脑子吗!昨儿晚上浓情蜜意信誓旦旦,老娘当你果真回心转意想要做个好夫君!今儿一大清早你便出门闹幺蛾子!有本事你别怕啊!既然怕人家妹子晓得你就不要做!你娘子楼上睡迷着呢!你便开始不老实!老娘我呸!”
我本来梦到了三哥,梦到了三哥的温暖一笑,结果在梦里三哥的脸孔变成柳颜娇的脸孔,我吓得自动惊醒,下床推门走出去,握着二楼的楼梯栏杆睡眼惺忪的问:“颜娇姐姐,怎么了啊?”
一楼大堂里只有南宫墨和柳颜娇,两人各自霸了大堂一角,气势上互不相让。
看到我柳颜娇率先发话:“你瞧瞧你瞧瞧,多么可爱的好妹子!多么听话的好妹子!南宫公子你忍心伤害人家吗?你忍心让人家晓得你的。。。。。。”隔空比了个细腰葫芦形“你羞不羞!你害不害臊!你好意思面对人家吗?”
南宫墨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身一跃跃上二楼,递给我一个小纸包,和声细语问道:“娘子昨儿晚上睡得好吗?这是洛阳特产牡丹酥,你肚子应该饿了吧,我给你买了点,趁热吃味道最好。”
我一边赞叹他的好轻功一边接过纸包:“谢谢,大清早就麻烦你出门买点心。”
南宫墨在晨起的日光中潇洒一笑:“愿意为娘子效劳。”
我抽出一块塞进嘴巴:“你和颜娇姐姐之间发生甚么事了?”
“我早上出门去买点心遇到个姑娘,随便聊了几句颜娇便夸大其词。”
柳颜娇在一楼再次放开嗓子吼:“南宫墨!你小子带种的!还遇到个姑娘随便聊几句!你别告诉老娘说你不认得她是谁!你别告诉老娘说你是纯情小男生!周夜蓉!洛阳知县的女儿!洛阳城里的冰雪贵公主!你有本事钓冰雪公主怎么没本事承认!你要晓得!冰雪公主素来眼眶子高得很!嫌老娘脏!你若当真有本事!就把那装清高的冰雪公主领进老娘的双珑阁玩完再扔了!老娘我佩服你!”
我笑出声:“南宫公子你要开始玩钓人啦!”
“不要听颜娇胡扯,我只不过是随便聊了几句。”
“知县的女儿不错啊,你若真能得手将来还可以走走仕途。”
南宫墨的眼神闪烁片刻,忽然扣着食指关节敲了我一记爆栗:“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娘子,你就这样希望我去选别人?这样希望我不要来烦你?”
我拂开他的手捂着做疼的脑袋:“你要选谁是你的自由,与我何干。”
南宫墨禁不住摇头苦笑:“我若当真选了别人,你要如何才能活下去?”
我在他身前静默了一会,又紧紧抱了一下他的手臂才放开:“其实咱俩之间不谈婚约只做朋友也挺好的,你觉得呢?只要你说得对的我都可以听你的。”
南宫墨淡笑不语,满面春风的离开,对周夜蓉的事并未多加解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当天傍晚时分周夜蓉亲自到访,引得无数住店旅客竞相围观,一楼大堂的饭馆和二楼三楼的客栈,均是满客引颈之景。
日暮晚霞街巷喧闹,周夜蓉往双珑阁的门前一站,有自带的傲慢无礼,面若银盆发似长瀑,丰润有度素手纤纤,美人尖来美人肩,瞳孔带点深咖色的冷淡。
听围观群众的八卦,说周夜蓉天生的贱脾性,仗着老爹是知县,日日里鼻孔底下望人凡人不搭腔,衣要最好的苏罗,行要高头大马拉的锦车,住要椒兰桂室的星级装修,哪怕只吃一口东西,也必须得是色香味俱全,才能一搏佳人的青睐,而且她小的时候身体弱,于是知县大人不惜斥资重金,送她去千娇楼呆了半年,因此综上所述,周夜蓉无论哪方面,都算符合南宫墨的审美观点。
据闻周夜蓉的贱脾性始于她的择偶观,有传闻说周夜蓉曾经当众夸下海口,说要么嫁给当今圣上,要么嫁给南宫墨,有人就说她还不如不嫁,圣上和南宫墨,一个比一个要难缠,一个比一个更不靠谱,因此洛阳城居民对她的评价,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猫狗花草,一概是撇撇嘴巴骂她犯贱。
犯贱的冰雪公主犯贱的登门倒追南宫墨,柳颜娇拉开大门冷笑:“哟。。。。。。今儿吹得甚么风,把冰雪公主周大小姐给吹来了!周大小姐不是扬过言,嫌老娘这双珑阁脏,还说永不会踏足半步吗!今儿倒破例了哈?”
周夜蓉甫一开口,便带出大小姐的性子:“若不是有南宫公子在,我也没必要涉足你们这种贫民窟的脏地方。大姐若想撵我走,我也没必要受你的闲气,待会南宫公子问起来,你记得给自己找好台阶下。”
柳颜娇怒极吩咐小厮撵人,杜枫跑下楼:“周姑娘稍等,南宫公子马上下楼。”
周夜蓉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放肆开口:“叫他快一点,我没空等他。”
我也走过去拉柳颜娇的胳膊笑道:“周姑娘别着急,南宫公子他很快就来了。”
周夜蓉满脸鄙夷横我一眼:“这又是谁家的小孩子?听闻南宫公子风流倜傥侬本多情,不会连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孩子也不放过吧?”说完猛推了我一把。
杜枫出声制止:“这是南宫公子的表弟,周小姐不要动手动脚。”
周夜蓉作势又要来推我,却被柳颜娇从中隔开:“喂,你适可而止点好不好!”
周夜蓉顿足:“我就推他如何?是南宫墨在追我!你们都不服气也没用!不要拿小孩子做挡箭牌!小孩子看不过去我也没法子!你们厉害叫南宫墨不要追!”
柳颜娇终于忍不住轰然关门:“真受不了这种唯我独尊的大小姐!南宫墨怎么对这种类型的有兴致。”转而关切的问我“妹子怎么样,有没有撞到哪里?”
我摇头:“我没事,颜娇姐姐别担心,也别对南宫公子说。”
与此同时南宫墨恰巧下楼走过来:“有甚么事是不能对小爷我说得?”
我和柳颜娇异口同声对他遮掩:“没事。”
南宫墨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在一楼围观群众的目送中掸了掸衣袖,又微笑着扶扶已经很正的衣领:“据说周夜蓉又贱又难对付,你们祝我好运!”
柳颜娇终于在我面前对南宫墨破口大骂,杜枫不敢说柳颜娇的不是,更不敢顺着柳颜娇说南宫墨的不是,只有眼巴巴望着我,有一瞬间,南宫墨望着我的眼神颇复杂,我倒觉得他当着我面去撩妹委实没甚么,于是笑着同他告别,嘱咐他路上小心,南宫墨被柳颜娇狠狠推出去,一楼的围观也逐渐散了。
第一日,南宫墨没回来过夜,晚饭时柳颜娇拉着小禅谴责他对我不负责任。
第二日,南宫墨不但没有回来过夜,白天也没有见到人影,没人来搭理我。
第三日,南宫墨下半夜回来了一趟,敲开我的房门非要挤进来同我说话。
于是我披了长衫,打着哈欠同他聊到天亮,我问他周夜蓉的事他也沉默。
第四日,南宫墨一大早又开溜,要去哪里何时会回来,一句话都没留。
于是这一日我过得特别漫长,逸尘和杜枫已经开始有意躲我,小禅日日赖在柳颜娇身边去厨房帮厨找好吃的,莫涯照常在后院练武没空搭理我,贵人照例偷溜出门去逛洛阳城瞧美女。
第四日晚饭时南宫墨又回来了,还带着脸上只长着鼻子的冰雪公主周夜蓉。
有周夜蓉在,柳颜娇连饭做得都没兴致,一顿晚饭吃得潦潦草草,席间只有杜枫和贵人在调节气氛,小禅对周夜蓉怒目而视,继而给我夹菜便特别勤快,逸尘连面都没有露,莫涯和柳颜娇都没有表情的在生吞,晚饭过后周夜蓉当众调情南宫墨,结果引起呕声一片,冰雪公主面上挂不住,索性拉着南宫墨钻进他的房里,一桌子人走得走撤得撤,柳颜娇怕我想不开,所以拉了我留下一齐喝酒聊天。
喝酒聊天到一半,有几个少林的弟子走进酒楼,在我们身后一桌坐下。
一个小和尚问:“不晓得师兄的事师傅要如何处理。”
另一个小和尚答:“人已经废了,就算师傅出面也没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