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瀚海沙(1 / 2)

南宫墨在我身前的马上,脊背挺得笔直,浅衣白裤马踏联营,远远看去真是一幅养眼的美好画卷,只是画卷有瑕疵,策马飞奔速度太快,我只能抓准瞬息万变的时机,才能一睹他几乎没有鼻孔的白皙鼻尖。

全天下的人都晓得,一品公子南宫墨,两年前名动天下。

南宫墨闻名于世的法宝有两件,一件是他最喜欢的叫做性子招摇,还有一件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叫做风流,在腥风血雨英雄辈出的江湖中,诸多普通人选择了低调行事背靠大树好乘凉,也有人选择了此路不通洗心革面重新出山,还有人选择了流言毁掉梦想之后的一了百了。

南宫墨不是普通人,因此以上三条路皆不会荣登他的选择榜单。

但与他有染的女子多半是普通人,所以以上三条路是别人的选择。

南宫墨风流成性,这是江湖上公开的事实,每回提到他便会提到他的情史,譬如某某姑娘,某某门派的几弟子,别说是女子,就算是只长了脑子的母猫,也晓得退避三舍不生是非的道理,但有个女子不晓得这道理,这女子叫做白雪筠。

两年前,南宫墨招惹了霓裳宫的九弟子白雪筠,因此名动天下。

白雪筠是比某某姑娘,某某某姑娘都要倒霉的存在,因为她是最有名气的一个,而且更倒霉的是,那时不仅南宫墨对她绝情到不闻不问,她还因此被霓裳宫的宫主扫地出门,连人带行李,扫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但白雪筠对南宫墨情根深种,离开霓裳宫那一日,指天对日发了毒誓,誓要顶了南宫墨指腹为婚那娘子的位置,对于正房夫人一角志在必得,于是只身一人杀往奉元城,风餐露宿在街边摆了个煎饼摊,就为求南宫墨对她回心转意。

其实她就不发誓,我也断不会同她争,她就不摆摊,南宫墨也不会回心转意。

后来南宫墨被她烦得不行,派了个弟子下山,阔绰送上黄金四百两,叫她务必天黑之前从奉元城里滚出去,白雪筠敢于在太岁眼皮底下动土,自然不止觊觎这区区四百两的黄金,粗布衣袖一拂,四百两黄金便蹦着高从煎饼摊上跳了下去,豪言壮语随即出口,说本姑娘要见的是你们家小少爷,麻烦你们小少爷有点男子气概,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做甚么就不敢当面直说吗。

再后来南宫墨果然很有男子气概当面直说,说小爷如今玩够了不想要你了,既然你想我当面直说,那还得请白姑娘有多远滚多远,别碍我未过门娘子的眼,鉴于白姑娘表现不好,四百两黄金的分手费小爷也没收了,白姑娘还请爱咋咋的。

此言一出白雪筠当场失控,扒着煎饼摊的旗杆哭得死去活来,一看便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辛酸,虽说自古美女烂桃花,但一朵桃花烂到了南宫墨的头上,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级烂。

南宫墨说话算话,分手费果然一毛不拔,白雪筠许了张空头支票,霓裳宫的人瞧戏瞧得好不欢快,白雪筠倒追倒贴均已行不通,于是彻底崩溃,连夜拔剑草屋自刎,自刎的现场还极其戏剧化的,换过衣服化好妆,并修了篇声讨南宫墨的檄文,大喇喇摆在尸体的身边。

据说白雪筠临死前穿得,是件与南宫墨同款的滚边纱质长衫,不过是女款。

据我所知这世界上最困难的事,便是激得南宫墨掉身价,无论这人有多大能耐,无论这人有多么尖酸刻薄,都无法逼南宫墨俯首称臣,若有人想要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他若心情好大抵会掏出钱袋里的零钱砸死人,他若心情不好大抵会不由分说一剑刺死,综上所述,白雪筠是死在了异想天开之下,别说那檄文只有一篇,就算有一百篇一万篇,南宫墨也不会引以为意,更不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

这位瞧上去儒雅实际上反叛,并且忒纨绔登峰的公子,自然不是盏省油的灯。

听说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一品公子,打小便不省心不省油,头一个本命年时他不过将将十二岁,十二岁的南宫小公子便展现出了超高的撩妹水准,那年他生辰,南宫掌门连官带商,上至爵位朝臣下至京师首富,只要是能打到一齐的关系都下了帖子请到了恒山,总而言之要多体面有多体面,要多气派有多气派。

南宫小公子身罩光环脸蛋标致,贵妇人们你搂我抱,把他夸上九重天。

时至今日,南宫小公子当日的英勇壮举,依然被大家私底下传唱歌颂。

那一日宰相家的小女儿瞧上了他,非要缠着他给梳辫子,南宫小公子本来扮武将玩家家酒玩得甚开怀,便不大愿意搭理她,虽然南宫小公子没有当面拒绝,但只要是个人便瞧得心知肚明,宰相小女儿握着梳子,跟着他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得到了他的垂青。

垂青是个吻,吻得蜻蜓点水碧波荡漾,宰相小女儿春心荡漾面红耳赤,南宫小公子笑得波光潋滟转身跑掉,照例是不当面拒绝,照例是不做不喜欢的事,众人面面相觑,深谙这是一个美男当道,而且还要善用美色的世界,说他将来一准是个祸国殃民的美男子。

南宫掌门气得要骂人,提了他的衣领到身前,恨铁不成钢的开嗓直吼:“欠抽的臭小子!你才十二岁便晓得撩妹,日后成人还不死在这事上!”

南宫小公子懒得同他爹争辩,身子一缩金蝉脱壳,一身雪白的里衣直往贵妇人怀里钻,接下来的场面有些失控,南宫掌门只得在贵妇人的求情中暂停教子。

以上传闻仅仅只是传闻,无法辨别真伪,无法落实有多少版本,唯一能够确定不是传闻的,仅仅只是南宫墨的长相,性子,和装扮,若不做道德评判,南宫墨的长相必须评十分,十分的不大众,十分的英挺高大,十分的洒脱迷人,十分的迷死人不偿命,因他个子高身手好,与人交手武器未到长发先扬,再来点清风花瓣,场面必须是唯美诱人的想入非非,想不高调都不行,想不夺目都不行。

由于他这幅皮囊生得忒高调,因此与装扮一比,便还是脸蛋比身材更招人。

长相好的男子难遇,性子招摇的男子难求,长相和性子都招摇的,除了南宫墨别无分号,难怪传闻里说,想扑进南宫墨怀里的女子名额得用抢的,稍有姿色被他瞧上眼的必须符合三个条件,别主动,少废话,习过武,鉴于同时具备以上条件的人数有限,所以有时南宫墨也会放宽要求,放宽要求的结果便是男子也可。

当硬件条件符合要求之后,南宫墨便开始进一步玩钓鱼。

据说南宫墨钓人比渔翁钓鱼还简单,若说渔翁钓鱼是等待天时地利人和的撒大网捞大鱼,那南宫墨钓人则是愿者上钩,愿者上钩不是不用钓,而是讲究诱饵同鱼之间的气味相投,上钩的愿者是男子,不过是三两天的事,上钩的愿者是女子,也不会超过一个月,超过一个月还没有上钩的女子,南宫墨不会恋战更不会回头,因他从不做花时间又没好处的事。

从萧城去奉元必须要在洛阳落脚,南宫墨的这个提议很受小禅的追捧。

老爹寿宴前夕听三哥提过一回,说莫炎尘预备去洛阳挑字画,当初三哥还说,等老爹寿宴的事理明白,便带我去洛阳散散心,正巧他有事要找莫炎尘。

三哥同莫炎尘是至交好友,我同莫炎尘压根不熟,只记得他眉心里一颗火红色的朱砂痣,三哥死后我也想过要去砚月山庄投奔莫炎尘,直觉上他不会把我拒之门外,因为三哥是那种相识满天下知音没几人类型的,莫炎尘当年既然肯借给三哥一大笔钱,去摆平江月亭的五十几条人命,想来关系上总归是靠得住的,但后来经过空灵岸的事我又改变了主意,我怕一个人跑到砚月山庄会给莫炎尘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他只是个富商,不是混迹江湖的侠客,更不是世族大家,炎一若真想置我于死地,真想逼我交出秘笈,莫炎尘就算倾家荡产也保不住我。

来洛阳必须无条件去趟瀚海沙,这是雷打不动的旅行景点。

没到过瀚海沙别说你来过洛阳,我记得三哥是这样普及的。

瀚海沙,单字拆解的定义是,广大海洋里一粒微小的沙子,多么谦逊的定位。

瀚海沙是洛阳城最有名的布坊,店如其名的确是在广大的商海里,不过人家一点都不微小,人家是洛阳城对外窗口行业的一张名片,总店在洛阳城最繁华商业街的中心地带,室内装潢堪比宫殿,布匹质量绝对经得住市场质量考核,来之前小禅曾给我普及过知识,说不血拼瀚海沙的布匹往后一定会后悔。

虽然我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进店时还是不免被震惊了一下。

金顶饰面人山人海,上下五层的店面显然比我想象的要红火许多,五光十色的布匹摆得琳琅满目,整个店里除了我,皆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女,钗头流苏金线裹身,五官不一定都标志,但身段贵气脂粉胭脂,必须是甩我几条街,于是我身上这一领浅青色的男式长衫,在人群中瞧起来便格外寒酸。

两个卖布匹的丫鬟在我面前聊八卦,完全无视我是个顾客的身份。

一个笑得娇俏:“大少爷的魅力果真不同凡响,今儿店里可是素日里的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