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发现了可能的治疗噬心蛊之法,顿时跃跃欲试。
他顺手将一枚银针飞入那个夜偷香的脖颈,不多不少,入肉三分,正好将人一针扎昏,却又不伤人分毫,如果不把针拔掉,夜偷香就绝对不会醒。
他正欲叫瓦力去采龙脊草的花回来,但是略一犹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瓦力是僧一行制作出来的一个非常有灵性的小机甲人。据说它采用了极为珍贵的物质作为内核。与其他机甲人不一样的是,它似乎有自己的思维!只是这货智商有限,白天让它去采药,结果它采回一窝小鸟,现在这大半夜的,天知道它会把什么东西带回来。
裴元觉得还是自己走一趟比较可靠。
至于瓦力,就留它下来烧点热水,兼看管这两个犯人吧。
龙脊草在这一带并不罕见,裴元很快就采了一大把回来,整个树洞内飘满了龙脊花的甜香。
看着裴元手脚麻利地将花朵碾碎取汁,然后灌进叶轻侯嘴里,瓦力摇晃着大脑袋,问:“花……漂亮……吃花……做什么……?”
“吃花能治病。”裴元随口回答,然后指使着瓦力去碾药,不要打搅他治病。
他灌完花汁后,将叶轻侯放下,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观察小白鼠的药物反应。
随着百日醉的效力扩散,叶轻侯开始渐渐地失去嗅觉,视力,然后是听力。
受到灌下肚的龙脊花汁的吸引,所有的蛊虫都拼命地向他的胃部聚集,如果当时有X光,他会发现他的整个胃部的内外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点,极是骇人。
接着,那些蛊虫全都一动不动,排/精之后死亡。
在胃里的那些细小虫子立刻就被胃液溶化吸收;脏腑之外的那些蛊虫悬浮在人体的组织液中,被溶解然后净化也是时间问题。
而它们排出的虫精却是立刻被吸收了——“风流鬼”的一大卖点就是吸收快,见效快,作为它的最主要原料,自然也拥有这样的特性。
叶轻侯立刻全身发热,视力和听觉的丧失使他的全部注意力都不得不感受着身体变得越来越敏感。可是,真正折磨他的并不是越来越火热的欲望,而是——
——百蛊噬心!
百日醉的麻醉效力,开始失效,虽然他的身体还不能动弹,但是触觉却已经开始恢复了。
他体内的蛊虫虽然都已经死亡,但脏腑中被啃噬过的伤口还在,在“风流鬼”的感官放大下,竟不比真正的百蛊噬心好过多少。
百蛊噬心,听上去好像很疼,但是事实上,比疼痛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剧痒。
中了噬心蛊的人,发作时,由于难以遏制发自五脏六腑的奇痒,往往会不断自残,甚至用尖刀把自己捅成个马蜂窝。所以在蛊虫噬体而出之前,中蛊者往往已经自残而死了。
叶轻侯此时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没有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的东西,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迫放在下/腹处升起的火热难耐的欲望和体内不可抑制的剧痒上。
他感到身上的粗布衣衫像滚烫的荆棘一样让他难以忍受,只想把它撕碎;身边的裴元,甚至不远处躺尸的夜偷香,都在对他产生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五脏六腑的痒得要命却又挠不到,恨不得能吞下一把刀片。
在不断的难受挣扎中,他终于成功地……动了一下手指。
裴元看得仔细,拿起一个小本记录:百日醉,剂量三钱,身体麻痹时间四时辰。
然后叶轻侯又努力一番,终于身体也能动了,蠕动着缩成一团,浑身被汗湿透,眉头紧蹙,看上去十分痛苦。
裴元不为所动,依然敬业好学地记录着叶轻侯的每一个症状。
叶轻侯终于能出声了:
“……裴元……你这个混蛋!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嗯……”
他原本清亮的声音变得暗哑,尾音上扬,竟是藏不住的情/色。
裴元认真地记下“声音恢复时间四时辰半”后,想了想,又顺便把“风流鬼”的发作时间和症状也记了下来,然后淡定地回答:
“噬心蛊本无药可解,我也只是用以物降物的方法尝试一下,当然免不了会有点副作用。”
看叶轻侯实在难受得紧,他好心地建议:“再过一盅茶时间,百日醉就要完全过效了,你要是受不了‘风流鬼’的发作,可以试试自/渎,我不会介意的。”
“……去你妈的!”
叶轻侯怒骂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百日醉的效力没有完全过去之前,把头抬起来就已经是他的行动力的极限了。
裴元一边整理着这几天对天一教的观察笔记,一边看着叶轻侯不断地撑起身子又不支倒地,心想这人倒是硬气得很。
叶轻侯的身形容貌俱佳,连风姿举止都是他最欣赏的类型,而且此时他身中虎狼之药,正最容易上手的时候,要不要帮他一把,春风一度?
这个念头只是在裴元的脑中冒了个泡就被压了下去。
毕竟叶轻侯此时是个声名狼藉的罪徒,空有皮囊又有何用?而且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哪怕对方不是个好人,裴元也还是有心理障碍。作为这一代的罚恶剑主人,道德底线还是有的。
这时已是黎明前最后一刻黑暗时分,正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时候。瓦力非常及时地为他泡上了一杯百花茶。
百花茶是用产自万花谷花海的一百种鲜花精心烹制而成,芳香怡人,提神醒脑。
瓦力虽然有灵性,但是它泡茶的功夫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也不知它哪来的“好东西要多放”的原则,每次泡茶都抓一大把,泡出来的茶浓香刺鼻。
但是此时裴元正好有些渴,只想喝点茶解渴,也不多苛求味道,不假思索地端过,一饮而尽。
但是水一下肚,他就发现味道不对了。一看杯底,茶渣里有几片碾碎的龙脊花,还沾着几点黑色虫尸!
回头一看,只见他采回来的龙脊花全都不见了,而药臼里却飘着甜腻的花香味。
裴元一把抓过药臼,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褐色粘液,正是螟虫的虫精!
可是,其余的花汁和虫精呢?
只见瓦力的机械面孔上似乎露出一种憨厚的表情:“花……能治病……好东西……”
“……”
裴元发誓以后绝对不吃瓦力端上来的任何东西!!
这时候如果马上用手指抠喉咙催吐的话,说不定还来得及;但是,裴元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做为一个有尊严的医者,中毒之后的正确做法是——
——帅帅地找出解药!
而且,这里还有别人看着——裴元在心中深处,不希望在这个人面前露出丑态。
就在他一不留神之际,“解药”奋力一挣,成功地扑出了树洞。
树洞离地面有两米高,叶轻侯掉在地上后,又顺着一溜小坡翻滚,最后掉入了一条小溪涧中。
溪水不深,只到膝盖,水源是来自附近雪峰的雪水,冰寒刺骨,再加上此时是深秋的凌晨,此地是寒露深重的深山,叶轻侯几乎在瞬间就被冻得嘴唇发白。
可是,他非但没有感到寒冷难耐,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身上的火热被冷水一激,竟被有效地缓解了,连体内的剧痒似乎也被压下去了一些。扑倒在水中,他不由自主地喝了几口冰水,只感到一股冰凉水线流入腹中,把那些骚痒不安的脏腑都给镇住了,十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