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同窗(1 / 2)

唐知文挂掉电话,从书房出来,便自行开车离开了唐家大宅。

汽车开出了租界,穿过杂乱的胡同里巷,缓缓开进了云裳时装厂的侧门,他将车停在厂边的一个角落,然后快步从车上下来,钻进了一个毫不起眼的门里。他换上了一身褐灰色的对襟马褂和长裤,一双洗得发白的长裤,再带上一顶瓜皮小帽,怀里揣着一个包裹,然后从工厂的后门溜出去了。

伪装起来之后的唐知文形容松垮,步履轻浮,一条长围巾遮住脸,半点看不出唐家翩翩三少爷的样子。他双手插在兜里,包裹夹在胳肢窝下,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在胡同里七拐八拐,最后在一个巷子最深处的门前停下。

唐知文抬手敲门,门内没有人应。

唐知文更换了敲门的次数,按照3-7-2-5的节奏又敲了一回,反复敲了三遍。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太太给他开了门。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唐知文就径直顺着门口的楼梯上了二楼。

推开二楼的一扇房门,方鸣正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你终于来了。”方鸣一见到唐知文就要起身。

唐知文连忙扶住他:“你不要动,就躺在床上。”他仔细看了看方鸣的脸色,似乎更加惨白了,连忙摸摸他的额头,似乎在发烧。

“怎么比之前更严重了?”

方鸣摆手,“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摔了一下。对了,我问你,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个小丫头好像是顾家的,顾元崇可是警备司令部的人,她靠谱吗?”

唐知文点头道:“你相信我,她会守口如瓶的。”

“可是……”

方鸣急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因着这次zhonggong上海中央局书记李竹笙和联络员秦付云和的叛变,上海的底下党组织几乎被连根拔起,除了江苏团委、工会方面、文化圈方面还有几个人,其余人已经全军覆没。他自己也是亏得有唐知文这个编外人员的通知才险险逃过一劫。当时在同利路的巷子里,他腹部中弹,差点以为自己逃不掉了,幸而竟然遇上了一个小丫头。

他当时匆忙的跟着林瑜进了汽车的后备箱,蜷缩在后备箱,痛的万箭穿心的时候,陡然听到了林瑜和李呈秋的对话。

他这才知道,自己上的竟然是顾家的车。讽刺的是,主持这次地下党大规模拘捕行动的领头人之一,正是上海沪淞警备司令部的副参谋长顾元崇。是以他不敢跟着汽车一起进顾家大宅,强忍着疼痛,半路找了个机会从后备箱里逃走了。

唐知文当然知道方鸣的顾虑,坚定道:“你不要担心,那个姑娘我非常清楚,她不会供出你我的。”

唐知文打了包票,又不肯说原因,方鸣也只好无奈道:“好吧,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唐知文麻利的从包裹里掏出酒精、纱布、阿司匹林、青霉素和一些针头针管,给方鸣换药。“谁帮你把子弹取出来的?”

“是徐婶。”

唐知文道仔细检查了方鸣腹部的伤口,庆幸道:“辛亏子弹穿过了墙打过来,没有伤到内脏,我给你换一次药,再吃两片阿司匹林,过两天就没大碍了。不过,你不能在上海久待了……我得把你送走。”

他动作显然不纯熟,方鸣突然哎呦了一声。

“啊,对不起,我手太重了。”唐知文连忙道歉。

方鸣一顿,沉声问:“去哪儿?”

“我只能送你去武汉,到了武汉,就只能靠你自己联系组织了。我只是个临时的编外人员。”

方鸣默默点头。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宝山唐家三少爷唐知文竟然是党组织的成员,若不是这次危机,他差点以为他就是个纨绔公子哥。方鸣甚至有些庆幸,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同志潜伏在上海,否则这次组织上就无人可用了。

“我什么时候出发?”方鸣问。

“后天凌晨有一艘货船要去武汉,我已经联系好了人,届时你去吴淞码头,会有人接应你的。”

方鸣点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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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瑜挂掉了唐知文的电话,还是有些心神不宁。饶是她知道唐知文下一步的计划,也没料到他的行动竟然这么快。联想起今天白天沪淞警备司令部的阵仗,她直觉唐知文所在的组织最近正在遭遇一场大变故。

林瑜在犹豫,她要不要去顾元崇的书房看看,也许能有什么发现呢?她随即摇摇头,强迫自己抛弃掉这个荒谬的想法。

去顾元崇的书房打探消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她最近是不是□□逸了,都不警惕了。

林瑜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间,开门前,突然听到房间旁边的露台有人在说话。

她和顾元峰的房间均与露台相邻,平日里这个露台只有林瑜和顾元峰在用,这么晚了,到底是谁在露台呢?

林瑜站在通往露台的门后,静静的听门后的人说话。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说话的人是顾元峥和顾元崇。

顾公馆二楼的露台上,顾元峥坐在椅子上,几句话在脑海中翻滚了无数遍,终于问道:“大哥,刚刚你在父亲的书房,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顾元崇低沉的声音回道:“你听见了!”

顾元峥:“你这些天总是早出晚归,我一直都见不到你人影……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