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峥在灰尘弥漫的路上寻觅着。他一路行来也颇见到了几个人,但是没有人见到林瑜和顾元峰的身影,他心急如焚,担心是不是那个香烛铺子的老头看错了,或者那两个人根本不是林瑜和顾元峰。
他越是往前走越是绝望,他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就在此时,他听到前面草丛里传来一个声音。
林瑜和顾元峰一直躲在树洞里,昏沉的睡着,一直到两个人都舒服的睡足了,林瑜才将顾元峰推醒。她暗自松了口气,她们睡了这么久那三个绑匪还没找过来,这个树洞里果然是安全的。她拉着顾元峰从从树洞里扒拉出来,躲到大路边的草丛里观察外面的动静。
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她几乎可以肯定绑匪已经知道了他们逃跑的事情,更有可能已经出来找他们了。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敢躲在路边的草丛里,静候外面的动静。
也许是她运气好,她没等多久,就看到了从旁边路过的顾元峥。他一身笔挺的学生装,与身后乡野的背景格格不入,以至于林瑜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元峰,前面那个人是不是你二哥?”林瑜推了推旁边的顾元峰。
“是二哥。”
“你也觉得像对不对?可是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在这里。”林瑜喃喃道。
“就是二哥。”顾元峰委屈的看着她。
林瑜还是疑心自己饿晕了头看错人了,眼看着顾元峥越走越远,顾元峰喊出了声。
“二哥,二哥!”
顾元峥听到一个细弱的声音从旁边的草丛传来,微不可闻,循着声音前行,等到走近了,才又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小瑜,元峰,是你们吗?”顾元峥激动的站在路边大喊。
林瑜也激动的要跳起来了。真的是顾元峥,真的是他。她竟然没有看错人。
顾元峥从草堆里找到了两个脏兮兮的人,欢喜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他一把走上前抱住两人,哭道:“是你们,太好了真的是你们。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顾元峰因为身体太弱,又饿又渴,还被顾元峥勒住脖子用力抱紧,虚弱的差点晕过去了。幸而林瑜发现了他的异常,连忙推开顾元峥抱住他。顾元峥唬了一大跳,好在顾元峰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饿过头了。三个人害怕绑匪沿着路找过来,顾元峥不敢拖延,连忙背上顾元峰,带着林瑜就跑回了家。
三个人完全没想到,绑匪不是没有追过来,而是压根就没追。韩老大被杀死在小破屋里,身首异处。徐老三把刀扔在他旁边,人已经不知去向。刀疤脸老二送完信,又饱饱的吃上一顿,打算回来等赎金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看到鲜红的血溅的满屋子都是,老大的身体被砍成几段,肚子里的肠子都被扯出来随意的流淌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吓懵了,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逃了出去,人已经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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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闹得顾家人仰马翻的“绑票案”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顾太太事后才知道家里三个男人到底瞒了她什么事,气得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只是顾元峰已经平安归来了,所以雷声大雨点小。她知道顾元峰受了这遭苦是顾远钧的缘故,是以对小儿子越发无微不至了。
而林瑜,因为成功带着顾元峰从绑匪那里逃出来,被顾太太认定是顾元峰的福星,随即就吩咐顾家上上下下不得慢待她,连带着顾元峥也被嘱托了好几次。经此一事,林瑜在顾家,倒有些坐稳了表小姐的意思了。
然而此事对顾家并非毫无波澜。林瑜和顾元峰回来之后,第二天顾远钧便急急的离开上海去了南京。不久,顾元崇就从中校升至上校,就任"税警总团"第二任总团长。而顾远钧则从南京辞职,理由是年老体弱,请党国另觅良才。
人人都说,顾家的大公子前途无量,顾元崇一下子就成了丈母娘眼里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只是也有些知道底细的透露,顾司长其实是因为货运登记预收商人的保证金遗失一事引咎辞职罢了,顾家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了。
顾家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光景,林瑜也只能根据一些蛛丝马迹猜测罢了。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担心顾家的前程,因为她的危机也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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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上任的国军上校顾元崇一脸严肃的坐在书桌前,他的手边摊开了一封情书,就是林瑜写给顾元峥的那封信。里面情意绵绵的“记录”了两个人从相识相知,到喜粤楼定情的全过程,末了还隐晦的请顾元峥说动顾太太花费重金赎她。
这封信曾让顾元峥看的面红耳赤,而林瑜此刻已经紧张到后背冒汗。
从忽悠刀疤脸的绑匪老二送出那封信开始,林瑜就已预料到现在的境况。她不怕顾远钧质问,她相信顾远钧不懂摩斯密码的门道。她也不怕顾元峥,以她对顾元峥的了解,他会替她圆谎的。
唯有大哥顾元崇,这个上海最年轻的上校,他既然解的开林瑜的摩斯密码,也必然知道这套密码绝不是一个乡下小丫头能熟练掌握的。修养的这几天,林瑜翻来覆去的思考要如何圆谎,甚至编造了几套说辞,就等着顾元崇来问。可是真到了顾元崇面前,她还是忍不住露怯。
谎言终究是谎言,哪怕她的说辞编造的再完美,只要顾元崇肯下功夫去查,谎言必定被揭穿。而顾元崇不仅是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前副参谋,还是上海警察局的前任局长。没有他查不到的事。
林瑜突然无比清醒的认识到,对顾元崇说谎只会让自己更加被动。
“你为什么会用摩斯密码?”
酝酿了很久,顾元崇终于问出了口。
林瑜一言不发。
顾元崇双手交叉架在桌上,一双审视的眼神迫近她,“你知道,欺骗我没有什么用,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他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不那么像审判犯人,但看起来收效甚微。
林瑜紧张的舔了舔嘴唇,“我不打算骗你,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顾元崇点点头:“你说,我一向很有耐心。”
“我先前和太太说过,我爹是杭州一家书店的掌柜。”
“嗯,我知道。”
“我从小看过很读书。”
顾元崇皱眉:“我可不认为杭州城的一个小店随便找个人都能懂摩斯密码,就算我在西点军校,像你一样随手就能写出密文的人都不多。”
摩斯密码只是他大学时代的一项选修课,没有选这门课的人只怕听都没听过,更别说熟练的运用了。
林瑜低头道:“我的确曾经从书里学过,只是我不记得是在哪里学过的,也不知怎么向顾大哥解释。”
顾元崇一脸审视的盯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敲击着桌面。两个人就这样对视,都没有说话。
顾元崇在思考,如何处理她的事情。
元峰身边有个机灵的小丫头是应该的,她为元峰,为顾家做的事情,也值当顾家把她当小姐养起来。只是这姑娘,实在机灵过头了。不,也许不应该说机灵,应该说聪慧。即便是这聪慧劲儿,也太过扎眼了。
上次在先施百货,问了几句话就知道那店员把镯子藏哪儿了。这次又冷不丁又上了摩斯密码。如果不是她的那封信,顾元峥还不一定找得到他们。自从她来了之后,元峰不仅病好的七七八八了,学业进步,还能逢凶化吉,这姑娘,说是元峰的福星都不为过。
只是她这本事太诡异了,完全不像个十四岁的姑娘。眼下顾家是多事之秋,这样的人放在家里,让顾元崇觉得很不安全。
此事若搁顾远钧来出来,林瑜只怕没有任何分辨的机会,直接打发走了。可是顾元崇在国外多年,并不喜欢强人所难,强迫女人,或者说小女孩,更不是绅士所为。
顾元崇有些头疼。左右都拿不定主意。
林瑜看他的表情,对顾元崇的想法瞬间了然。眼下不能胡编乱造,只能以情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