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月色,穿过人群,邝露匆匆奔向栖梧宫。及至庭前,大门无风自动。邝露一声冷哼,重重的迈过大门,往里行去。
将将走进内室,却被一只强劲的手揽住。邝露冷笑一声,手掌高扬想狠狠得刮上一巴掌,却被稳稳的钳至榻边坐下,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小心点,何事值得你慌乱至此?”
平日温柔的嗓音听在耳中却令她心里一堵,邝露恨的不行,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用力锤着床铺,未语泪先流。
少夷点燃烛火,就着豆大的光瞧着邝露含泪带怨的脸,不觉笑了出来,“你还真是个多心多虑的性子。我并未让你对丹朱出手,你既放不下心非要杀他那也罢了,回头却又跟自己置气,何苦来哉,别一不小心伤了胎儿。”
“你知道?”邝露抚住小腹轰然站了起来,激动之下起身过猛,头猛然一阵晕眩。邝露不禁有点慌乱,又巍巍的往下坐去。
少夷搀着她坐好,将她额边碎发撩到耳际,“上古神族血脉特异,寻常阴阳双修并不会有孕,须得灵梦降临后十日内交合方能成事。我灵梦至后,日日与你缠绵,又岂会不知?”
邝露一声冷笑,“若非看在孩子面上,我又怎肯替你收拾那些烂摊子!可笑却引狼入室,将你这个恶贼带上了九重天。你与乱臣贼子勾结叛乱,意图对陛下不利,我却,我却动不了你,还为了你枉造杀孽!月下仙人平日里待我也不薄,我却。。”
“你的手中一直不算干净罢?”少夷漫不经心的拨弄烛火,淡淡讽道,“先披香殿主事不也命丧你手,怎么为了你的陛下你就心甘情愿,到了我这却全是埋怨?”
“你。。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邝露颤抖着身子,看着眼前陌生的心上人,莫名得竟生了一丝恐惧。
“胥阳可不止一次想要除了你,若非我一再阻拦,你现在安有命在?你要乖乖的,乖巧听话的神女,我才喜欢。”像是第一次认识少夷一般,这与她缠绵缱绻的男人,褪去了温柔之后,竟是如此的寒意摄人。
少夷冰冷的指拂向邝露脖际,笑容凉薄,“欲成就大事,定然会有无数的炮灰充当马前卒。小露珠应该不想看到这些注定会被牺牲掉的棋子里,有太巳仙人的一份吧?”
邝露倒吸一口凉气,她究竟做了怎样一番蠢事?“你拿父亲威胁我?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莫非是想杀了陛下?”
“我要他的命做什么?”少夷轻轻的抚摸邝露的发丝,冰凉的触感不再让她愉悦,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的恐惧战栗,“乖乖听话,自有你们父女团聚的一天。”
那冷淡得仿佛叙说旁人的语气狠狠摧折了邝露的尊严,她一把掀开少夷的手,歇斯底里的嘶吼,“你撒谎!你就是想对陛下不利。因为你爱玄乙,所以你想要才要杀了陛下。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这不公平!”
少夷皱眉看着邝露疯魔的模样,从容后退一步,不与她拉扯,“我不喜神女嫉妒的模样,最是让我腻味生厌。尤其是不得章法的胡乱嫉妒,我记得我曾说过,我并不喜欢她。”
邝露一声冷笑,忽然猛地扑到少夷身上,从他怀里扒出一个物事拿在手上,高高扬起,“那这又是什么?你日日贴身收藏,从不离身。这是玄乙的烛阴白雪吧,好漂亮的白雪凤凰,活灵活现,眉目传神,我看着都喜好。可你既不在意,那我便替你摔了它!”
言毕往下用力一砸,少夷淡然的神情终于变了,猛然一挥手,金色的再生神力将险些摔在地上的白雪凤凰稳稳托起,又一拂袖,癫狂的邝露便被他的神力捆绑住,一把扔到塌上。
看着少夷小心翼翼的察看凤凰损伤,邝露终忍不住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还不承认你爱她?你与我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另一个傻瓜!”
见白雪凤凰完好无损,少夷才放下了心。他冷冷盯着邝露,脸上再无一丝和煦,轻抚过凤凰颈上的黄色色带,不知对着邝露还是对着自己,他冷冷重复,“我不喜欢玄乙,这只凤凰是我妹妹流桑。”
一语言毕,邝露不禁愣住了,但细细观他面上神情,又笑得直不起腰,用力捶打起床榻,“傻子,傻子!”
少夷不想再看邝露癫狂的模样,径直往外走去。乌云盖顶的烛阴氏,纠缠了他整个人生。为了在那片浓厚的乌云中拨开一片天,生来天赋异禀的自己被全族贡到了神坛之上,没有温情,没有同伴,只能踽踽前行,直到捅破那片迷障。
从前压在他头上的,是长御,为此他困在暗无天日的离恨海整整数百万年。决战之后,当他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烛阴氏的阴影,可他却陷入了另一片离恨海。如今命运给了他新生,他不可能再与烛阴氏有任何牵扯。谁都不行,就连她,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