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恒进宫与太子密谈,结党营私的案子犹如壮士断腕,一时间会举步艰难,但从长远角度来说却是好事,大树拔出之后,留下的深坑总有一天能复原。而且谁也没想到,会从结党营私案里又巧合的牵扯出的精铁之事,精铁用于兵器打造,几年来若一直有精铁在人眼皮子底下偷往北边走,绝非小事,往大了想甚至可能牵涉谋反。
离开皇宫时,月已挂梢,暗九把今天的事说了。
丰恒想了想,他和凌舜华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教她骑马也就是个传言,舜华是个假小子,自己都能摸着骑,还找他教什么,再者他看起来很闲吗,要去抢骑射教头的活?
真跟什么女的有交际,那还不如说是胡家老八吶。身为本朝唯一的女将,胡八目前带着新兵营,他要她挑新兵倒是真的。
以他对舒媛的了解,肯定不是在介怀舜华,那究竟是什么呢?
暗九:“世子这会儿去,会不会太晚?”
已经过了子时。
丰恒摇头:“心里的气过了夜,明天岂不是会更不开心。”
然而京城舒府,又不是武进舒府,地方不熟需要琢磨不说,真到了房门口,还另有一个人等着他。
——舒琼轩。
月光下的石桌旁,那青竹般的男子一个人在下棋。
白子黑子分明之间,他不等丰恒踏入院落,已经开口:“夜深了,世子若不是来找我下棋,还是请回吧。”
丰恒自然不会因为这句话而迟疑,口中道:“常闻新科探花郎棋艺精湛,他日定然专程登门请教。”显身穿过月洞门,他径直往侧间舒媛的房门走去。
人到门前,身后有声音响起:“舍妹的房门是锁的,要是还顾着她的闺誉,还是别硬闯吧。”
舒琼轩手里夹了一枚黑子,目瞩着棋盘,片刻,落在一个没有白子的角落,他抬起头,语气淡淡的道:“她还没睡,有什么事,当着我的面说也是一样。”
舒媛的房间里没有灯光,隐约可以听到呼吸声。
丰恒隔着门栏问她:“你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没有。”里面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舒媛就背靠在门上,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漆黑无光的房间,她呆了太久,已经可以看清里面的事物。
丰恒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舒琼轩的声音响起:“人走了。”他调侃,“普通的邻里关系?在武进的时候,也天天这么找你?”
“你羡慕的话,让他以后去你屋找你。”
舒琼轩无奈摇头,小丫头还嘴硬。他道:“好,我的妹妹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所以你有情绪一定是有必须有情绪的理由。就让他吃闭门羹吧,等想明白了再来。不过我也是有原则的人,没有婚约,你看我会让你的屋子?眼下他能最快拿到婚约的办法,恐怕就只有赐——”
‘婚’字尚未说完,舒媛打开门来:“你少出坏主意!”
舒琼轩目光深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奶奶不想你嫁给丰家,这是他最直接也最可能寻求的办法。”
月光从门口,洒落到屋里。
他的妹妹长大了,俏立在那道光线里,莹莹发光。
当年的璞玉褪去了青涩,散发出让人离不开眼睛的光华,却也已把心给了最初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人。
她有她的主见,亦有她值得被爱惜的资本。
舒媛立在月光中,声音轻软:“天家赐婚,奶奶除了答应别无他法,心里却会留下永远的芥蒂和遗憾。婚事不是一个人的努力,他去与他家里人说,而我的家里人当然由我说服。”
她看着侧边虚无的一个点,墨羽般的睫毛颤动,然后往舒琼轩看去:“不过,现在还是邻里关系,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有的没的。”
舒琼轩真是服了她了:“好好好,你们女孩子的心,堪比海底针,我还是回去睡吧。”
被舒媛瞪了一眼,当着面就把门关了。
门里依然无光,眼睛适应了一会才能视物。耳听舒琼轩离开,舒媛走向内室的桌椅。小丫鬟脚伤了,晚上没让她陪夜。
舒媛走到桌边,正要坐下。
忽然被一双手从背后抱住:“媛媛,你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丰恒是从明窗跳进来的。
舒媛心里一惊,“你怎么还没走?”她反手去扯身上的手臂。
丰恒抱得更紧:“如果我就这样走了,你只会更不开心,我不死皮赖脸一点,怎么让你消气。”
“媛媛,”他说:“我的过去,我都可以说给你听,我的未来你都知道,你都参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问我,不要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