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足足静了一盏茶的功夫,舒媛才面无表情,起身往外走,没几步,她被丰恒拽住。
舒媛瞪他:“撒手。”
丰恒收了嬉笑神色,凝看着她:“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叫它圆圆就是了。”
话音刚落,圆圆低低的喵了一声,好委屈,没原则的人类~
她们有谈论猫的名儿吗?
舒媛斜他一眼:“再不松手,我就不给你煮面了!”
于是,那双凝看她的眼睛,如有星光点点滴滴的亮起来,明白她是要给他过生辰的意思。
丰恒笑道:“我陪你去。”
去就去嘛,还要她等。舒媛就不明白了:“我哥哥的木工,你怎么做的比我还起劲。”
舒琼轩做到一半的那套机关盒子,被舒媛从庄子带回来,准备闲暇时候把它做完,本来她力气就小,头一次做这个还需要步步琢磨,进度极慢。结果,这几日丰恒每次过来除了逗猫,都在低头打磨木头,小巧的工具在他手里像活了一样,木头也变得随意塑形一样容易,一眨眼盒子都快被他做完了。
圆圆从丰恒脚边跳回窝里,加入另外三只小猫的团战,玩一种不是你压我,就是我压你的游戏,以达到彼此做对方小肉垫的最终目的。
丰恒三下五除二把剩余的木料和工具兜在一起,回身握住舒媛的手,拉着她往厨房去。
他走在面前,她踩着他的影子。
他温暖的掌心裹着她的手,时不时会捏到她柔软的指尖。
他说:“木头有刺,这种危险的事我来做。”
去的是舒媛院里的小厨房,胖虎趴在厨房门口,吐舌头与夏日炎热,相互嫌弃。远远看见丰恒过来,雄赳赳气昂昂的狗爷“呜咽”一声,跳起来往草丛里躲。
舒媛心如明镜:“你对胖虎做了什么,他那么怕你。”
丰恒神色如常:“不知道,我什么也做啊。”
世子爷绝对没说谎,所有坏事都是暗卫做的。↖(^ω^)↗
胖虎脑袋插在草丛里,屁股对着外面,以为这样就掩耳盗铃了。月光下,就看见两个肥硕的屁股蛋蛋路在外面一拱一拱的。
舒媛笑的不行,经过的时候顺了顺胖虎后背:“乖了乖了,一会儿给你肉骨头吃。”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会很温柔的对它说“乖”。
丰恒脚下快了一步,直接拽舒媛就进厨房。舒媛只觉得这人怎么忽然走那么快了,一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知道丰恒心里有过关于‘乖’的小执念。
但那是以后才发生的事了。
此时此刻,两人进到厨房。
舒媛的小厨房,平常都只有她自己用,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菜色啦,炖晚上的夜宵啦,包括之前练手做烤鸡碰到卜正常也是这里。
灶下的火常年不灭,不用的时候盖在草灰下面。
舒媛拨开灰,将早就晒的干干的柴禾放进灶肚,然后一面等火苗冒上来,一面把头发拨到胸前。
丰恒往那看去,只见火光慢慢映上那张白皙脸庞,她侧着头将一头长发打成辫子。时光停止,目光成线,在她指尖织出一段岁月静好。
等扎好辫子,火也差不多旺了,舒媛倒水进锅,盖上盖子,让水慢慢的烧。
丰恒垂眼拿起手边的一个木质零件,榫和卯都已切割好,他仔细调整最后的尺寸差异。
一个找钵子,倒面粉,调水,揉面;一个绘尺规,磨木面,定型,安装。
等面揉好,擀成长长的不断的面条,丢入沸水,舒媛回头。
丰恒一声不响的做着盒子。
屋里亮着灯,在他手边还有一盏额外的烛火,橙色的光影下,俊朗的面目深刻又专注,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一日,他问她好看吗?
其实,她一直觉得很好看。
但这种心神,是自己不该有的,舒媛赶紧找了个话题分神:“我哥哥的盒子,你是要做好了吗?”
丰恒“恩”了一声,把刚才打磨的小零件,与盒子内部缺失的地方比了比。
“这种机关盒,做出来是装贵重东西的,所以在装妥之前,还要在内部设定机关和密码。”他忽然问她,“你知道人的心有多重吗?”
这个问题来的突然,舒媛毫无防备。
“我怎么会知道……”
“宫里有个学医狂魔,你哥哥跟你说过吗?”
“那个人,”舒媛点头,“听说过,太医院的医痴,喜欢治病,还尤其爱研究人,甚至,会要死囚和各种重病人的尸身回去研究。”
“是,他跟我说,我们这么大的人,心与拳头差不多尺寸,而从身体里刚取出来的时候,大约是五两四钱重。”
“啪嗒——”一声,零件按入盒心,丰恒把盒子拿起来,左右看了看,“还差最后一点就好了,我等会儿把盒子带回去做。”
舒媛正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还称人心脏的重量,果然是个怪人啊。希望探花哥哥在京城,不要被他看上了,琢磨着要拆开来研究才好。
听见丰恒的话,舒媛没反对,反正这个盒子后面的部分,也几乎都是丰恒在做。
收了盒子,丰恒想起那陈子鹤过生日还有一卷澄心堂纸呢,而眼前的女孩却对他一点儿表示也没有。他有些无奈的问她:“舒媛,你没有礼物给我?”
哪有这样讨礼物的,舒媛扬起嘴角,看着噗噗冒热气的灶头,道:“我的礼物就是陪你吃面呀。”
人生最珍贵的时光,转瞬即逝,白驹过隙。
而我愿意把我的时间,用来陪伴你。
丰小王爷的心,妥帖的不行。
O(∩_∩)O
厨房里煨的鸡汤做底,一长到底的面条,再加上晚点儿丢进水里焯水的青菜,寿面烧妥,一人一碗,热气腾腾。
他看那袅袅白烟的眼睛都是笑的。
她的神色也柔和了下来,明知故问的嘀咕:“做什么笑的好像以前都没吃过寿面似的。”
他回答的一点也不含糊:“以前过生辰,就是几乎都一个人呀。”
舒媛意外。
硕大的丰王府,北疆千万将士,他的生辰却找不到一起过的人。
“平常母妃很少会记得这些事,父王更是忙于公务。”丰恒淡淡的,“等后来,到了北疆军营,都是一些糙汉子,每日巡逻,操练,处理公务,千篇一律的生活,一晃眼就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偶尔想起来……”
也许是觉察到她的目光,他没说下去,转眸往她看去。
舒媛亦看着他,目光相遇,她轻轻的道:“我小时候,母亲身体不好,生育了哥哥和我之后,好多年都缠绵病榻,甚至不能走出房间和家人一起吃饭。每年过生日,都是奶奶和大伯母给我们过。大家都说,长寿面,寓意长久,要在吃的过程中,尽量一口都不咬断,这样才能长命百岁。”
忆起母亲,她的神色温柔。
“所以,哥哥跟我说,我们只吃一小半,要带后面长长的部分给母亲,让她能长寿健康,看到我们长大。”
当年两个小小人的心愿,并没能成真。然而,她依然满心的温暖和感激。
“丰恒。”她喊他的名字,突然前身前倾,往他靠近。
心一瞬柔软下来,他眼看着她目光坚定的越来越近,伸手欲揽她的腰肢。
佳人没有扑入怀抱,丰恒的肩头被轻拂了一下,然后她轻轻的,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圆圆刚才在你身上窜上窜下,留了好多毛哦~”
丰恒:“……”
他懊恼的想怎么会以为她会主动抱他呢,这是天底下最傻的一个傻丫头呀!
舒媛帮他拍去猫毛,坐回位置,暗地里长长的舒了口气,刚刚真的,差点想抱一抱这个寂寞过生辰的人,太危险了……
丰恒仍执拗的看着她:“明年我生辰,还给我做面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