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洛阳已是半月之后,比预期的时间晚了七八日。入宫的时间恰好下钥,竹佳一行人在宫门外换了轿子,刚刚进门,宫门便缓缓关起。
入宫后,张让领着众人直行向芳林园,本该寂静的内宫比外面还要喧哗,而那喧哗所在便是皇帝刘宏的寝殿华光殿。华光殿的门大开着,里面声色犬马,即便隔着老远,竹佳还是感到了里面的淫靡不堪。待走到门口,张让让竹佳和庆春等在门外,脸上堆着谄笑,抬脚便迈了进去。
竹佳穿过大殿起舞的舞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刘宏软软歪倒在身后男子的怀中,年轻的脸微微泛红,眼睛半眯的看着在殿中央跳舞的舞姬,不时的举杯饮酒。
竹佳把目光移到刘宏身后的男子身上。那男子剑眉微挑,眼角也扬着。他双手环着年轻的帝王,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表情无悲无喜,在这奢靡的大殿内,所有的一切都是乌烟瘴气,唯有那人仿若纤尘不染的白莲,遗世独立的神仙。
张让缓步走到刘宏面前,有意喘着气,好像一路上都急不可耐似地,“皇上,奴婢回来了。”
“张常侍回来了!”刘宏从身后那人怀中挣出,脸上带着欣喜,还不忘关心一下,“张常侍一路辛苦了,人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皇上您等着,奴婢这就让他进来。”张让说着就要宣竹佳,不待开口已被人拦了下来。
庆春跟在竹佳身后,见竹佳盯着殿内一个方向发呆,伸出脑袋一看,喜滋滋的拉着竹佳,指着刘宏身后的人说:“公子,公子,那个就是陵公子!”
竹佳虽然已猜到庆春口中的那个陵公子在宫中的身份,可当真亲眼见到,心中又是一番滋味。如打翻了调料,五味陈杂,心口有些难过的发酸。总觉得那高傲如神仙的人身处在这团乌烟瘴气中,必定是满腹的委屈,甚至对自己所遭受的不甘都在他的云淡风轻的表情下轻易化去。
陵公子唤住张让,目光转向刘宏,“竹佳公子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很辛苦,不如先让他好好休息几日,待熟悉了再宣他也不迟。”
“这样也好。”刘宏说着点点头,对张让道:“听到陵公子说什么了吗?”
“听到了。”张让应了一声却不走,看了眼门外道:“只是不知先将竹佳公子安置在何处?”
“这……”刘宏想了想,靠回陵公子怀里,问道:“你说安排在哪?”
陵公子垂眸看刘宏一眼,轻抿了下嘴,“芳林园西北角有一个叫听竹轩的地方,那里虽久未有人居住,却还算整洁,就把他安排到那吧。”
“诺。”张让应下,这才从殿内退出。
陵公子看了眼张让,目光不经意瞥向殿外。月光照不进走廊,灯光透不到殿外,那人站在黑暗当中,一双眸子比那深沉的黑还要再黑上几分,可月白的衣裳却好似散着如水的月华,悠悠的将他在黑暗中点亮。
触到陵公子的目光,竹佳呼吸蓦地一滞,慌乱的别开脸,却又不自觉的想要再去看看那个叫庆春劝解自己的人。陵公子与他的距离很远,却不知为何竟将他看得那样清晰真切。陵公子的嘴角微扬,鲜少的溢出一抹笑。那笑容并不张扬,淡淡的,仿佛瞬间就要隐去,却把殿内的人都看呆了。自陵公子入宫来,总是冷着张脸,他们私下都以为他不会笑,却哪知这淡淡笑笑便如暖阳般温软。
“你笑了。”刘宏双手勾着陵公子的脖子,眼中带着极大的欣喜,“孟陵,你终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