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永与竹佳一路行了多半月,到了余姚已近岁旦。因着刘宏的命令,许永不敢太早回去,再加上家在此处,索性便回去看看。
竹佳本以为岁旦便独自过了,哪知除夕之夜许永竟拎着两壶屠苏酒上了门。许永看着呆在门口竹佳,笑道:“不请我进去吗?”
竹佳忙将身子让开,将许永请了进来。许永看着矮几上朴素的两个小菜。诧异道:“你就吃这个?”
竹佳笑笑,“一个人本就不必太麻烦,只是未料到你回来,倒是有些简陋了。”
许永见竹佳如此,了然一笑,从背后拿出一个布包,“就知道会是如此,还好我早有准备。”说罢从包中拿出一个荷叶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只烧鸡。
许永将荷叶铺在矮几上,又看着那两道菜,这样看来倒也不觉朴素了。他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有酒樽吗?”
竹佳愣了下神,立刻回神进了厨房,不一会拿出两个玉酒樽来。许永看着那两个酒樽一眼,“没想到你也爱酒。”
竹佳摇摇头,“不是我的,是我姐夫的。”
“哦。”许永点点头,没见有别人,奇怪道:“那你姐姐姐夫呢?他们不和你一起?”
竹佳苦笑一下,把酒樽摆在矮几上,自己率先坐下,淡淡说了句“他们逝世了”,便转过脸来邀请许永同席。
席间竹佳话不多,吃得菜也少,倒是喝了不少酒。人倒在榻上似已睡去,眼角却掉出几滴泪来。
“竹佳?竹佳?”许永轻晃了竹佳几下。竹佳迷迷糊糊睁眼看着许永,只见许永脸色凄惶,“假如有天孟陵死了,你怎么办?”
“孟陵,死了。”竹佳歪头想想,突然想起姐姐姐夫和那对逝去的大雁来。他翻了个身平躺在榻上,说得自在坦然,“如果他死了,我绝不独活。”说罢侧脸看着许永,虽有些困倦,脑子却难得的清明,“怎么好好问这个?”
许永摇摇头,“没事,随口问问,你睡吧。”
竹佳没再追问,亦没有心思再去追问,刚刚翻了个身便沉沉睡了过去。第二日晨起,竹佳已将昨晚许永问过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年后许永又在余姚呆了几日便去向竹佳辞行,竹佳交给许永一份信,托他带给孟陵。临行前许永再三叮嘱竹佳,有生之年切不可再去洛阳。
离了余姚,许永一路专挑僻静之处,终于叫他猎到一只白额虎。他将那白额虎押解回洛阳复命,比刘宏斋戒结束之日还早了几日。刘宏看着殿外那只白额虎,有些不明所以。许永忙道出路上奇遇,说本欲等到刘宏斋戒期满之日再对竹佳下手,哪知竟叫着白额虎抢了先,只好将这白额虎猎杀,将它带了回来。
刘宏此时心思全在孟陵身上,哪里会细究?将白额虎交给许永处置后便又去了兰陵阁。
孟陵此时时好时坏,身子就像是个无底洞,再多的补品吃下去,却依旧日渐消瘦。许永乍见之下,只觉孟陵已瘦的脱了形,沉沉睡在榻上,没有半分生气。他执起孟陵的手,将竹佳的心放在他的手心,轻声说:“孟陵,竹佳已经安全回去了。”
孟陵懂了一下,半晌才吃力的睁开眼。他勉力笑笑,休息半晌才有力气打开那张薄纸。上面没有诉什么相思之苦,亦没有半分抱怨。只是些许家常,路上见闻,若非落笔的那句保重,就像是竹佳在耳边诉说一般真切。
孟陵笑笑,让许永代笔写下回话,再让他把回话交到阿香手中回下。此时的身子,莫说是回信,连提笔都做不到。
一封信去小半月,再回来又是小半月。一个来回春花已经开了次第,宫女们也迫不及待的换了春衫,唯有兰陵阁的火墙仍旧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