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宣谨月查案,从城外往府中走的时候,便看到府中人骑着马匆匆来寻他,说阮阮被皇后带走了,小郡主在府里哭闹着。
宣谨月大惊失色,撇下身后众人,便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到了长春宫,皇后正在招待几个世家小姐。几个都打扮花枝招展的贵女,姿态优雅,美丽端庄,规规矩矩地坐在皇后身侧,在逗皇后开心。
看到宣谨月,皇后停止说笑,抬头看向门口的宣谨月,冲他招手:“月儿过来啦!”
一群贵女的目光,皆落到宣谨月身上。十□□岁的宣谨月,已经将少年的青涩褪去了大半,身姿欣长,挺拔如修竹,加上那俊逸非凡的面容,让不少贵女的眼睛都芳心暗动。
为了让两个儿子能够再纳妃,皇后费尽了心思,三天两头便让世家中的贵女到长春宫坐坐,还三天两头召宣谨月进宫,召太子过来。
太子倒是聪明,为了躲这无妄之灾,提前带着戚如意去江南办公事去了,顺便游山玩水。宣谨月比较倒霉,因为大哥跑了,皇后紧盯着他。宣谨月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母后的折磨,偶尔假装看一下环肥燕瘦的大小姐们,在母后问她看上那家小姐之时,再各种对她们吹毛求疵,用各种理由推脱掉。
本来以为这么糊弄能糊弄过去,没想到,母后竟然把注意打到阮阮身上去了。
“母后,阮阮呢?”
宣谨月看着她母后那端庄优雅高贵的姿态以及那如慈母一般的笑容,忍住全身的颤抖,攥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听到儿子一来到就说那小妾,皇后脸上的笑容凝固,面色冷了下来。挥退了那群贵女,皇后才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那馨香的茶水,让皇后内心的不快散了不少。她抬眸,看着她那站得笔直的小儿子,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她替月儿生了长女,母后让她来宫中坐坐怎么了,难道月儿还不舍得?”
“那烦情母后让儿子把她带回去。”宣谨月绷着脸道。
皇后抚抚脸,语调温柔:“母后方才已经让人送她回去了,月儿要不回府把看看。”
“母后!”宣谨月突然扬高了声音,显然是不相信。
“宣谨月!”皇后怒拍桌面,站了起来:“你可知母后为何把她请进宫?区区一个青楼女子,却把迷的七荤八素,母后只不过把她接进宫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月儿也要与母后生气吗?”
宣谨月压下胸间的怒火,尽量让语气平静下来:“既然母后看完了,那就让儿子把她带回去。”
皇后沉吟着道:“你和你大哥公事繁忙,母后一个人在这宫中也寂寞得很,阮阮这孩子乖巧,母后还想多留几日,陪母后说说话,既然月儿不是来看母后的,那就先回去吧。”
被下逐客令的宣谨月不动,压住要喷涌而出的怒火,继续道:“乐乐在哭闹着要娘亲。”
“既然如此,那月儿可以把孩子带进宫来,正好,母后也想看看长孙女,必然与月儿长得很像吧。”皇后复又坐下,垂着眸子,低头看着手上的护甲,声音轻缓。满身华贵的她,因为常年居于后位,她带着不怒而威的气息。偶尔一个抬眸,便能让人胆寒。
曾经纨绔如宣谨月,对他母后也是有些惧怕的,谈笑间,便能决定一个人生死,处置起人来,毫不手软,连父皇都说她生作女子,实在是亏了。当年宣谨月闹事,他母后没少处罚他,加之又见过他母后处置人的手段,宣谨月不敢想,如今阮阮在承受着什么。
“母后,你到底想做什么?”宣谨月拧着眉,脸色如墨一般,沉沉的。
“做什么?月儿不是知道吗?”皇后微笑着道,那眼底的寒意,一般人看着,都能发抖。
“儿子不解。”宣谨月沉着脸色道。
“月儿啊。”皇后轻叹一声:“母后本以为你混账归混账,但是,也不至于糊涂。如今却因一个青楼女子丢了魂,月儿觉得,这是一个王爷该做的事吗?”
宣谨月沉默地看着皇后,等她抛出后面的条件。
“母后觉得徐家二小姐不错,月儿可以考虑一下迎她为正妃。”徐二小姐,徐雯仪。
徐家势力不小,倘若宣谨月娶了徐雯仪,只要他不糊涂,必然是不敢对她怎么样的。宣谨月凉凉扯唇,他母后,当真是深谋远虑。
“母后,儿子不娶正,若娶,只娶侧。”宣谨月冷声道。他不可能,娶王妃来压到阮阮头上。
“月儿!”皇后不满地看着他,而后,想到儿子既已松了口,若是逼太紧反而适得其反,终于还是长叹一声,道:“也罢。”
“阮阮呢?”
皇后面色冷了下来,没想到,他还记得他那青楼妾,理了理衣袖,皇后往内殿走去。
“在浮青殿。”
皇后话刚落,宣谨月撒腿就跑,往浮青殿的方向跑去。
凝着儿子跑离开的身影,皇后面色冷凝,袖子底下的手,揪紧了袖子。区区一个青楼妾罢了,竟然惹得她儿子竟然来斥问她,若不是担心破坏母子关系,她必然不饶过她。
浮青殿离长春宫不远,加上宣谨月跑得急,不一会儿,宣谨月便到了浮青殿的门口。门口有两个宫女在守着,看到宣谨月的时候,纷纷向他行礼。宣谨月却似乎没看到,径直去推开浮青殿紧闭的大门。
大门“嘭”地一下被推开,坐在殿中的椅子上,垂着头的阮阮抬起头往门外看去,便看到门口处,宣谨月出现在那里。
心内的惶恐不安,突然有了着落点,阮阮站了起来,微微张了张嘴,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门口处的人,快步向她走来,那俊脸上,带着焦急。
“阮阮没事吧?”宣谨月到阮阮身旁,上下审查了一遍,看到她身上似乎没有伤,吊着的心这才放下一些。
阮阮摇头:“我没事。”只是,那声音带着几分微颤,可见还是吓得不轻。
宣谨月把她拥进怀,拍着她的背,安抚道:“阮阮不怕啊。”想到母后竟然为了威胁她,来欺负阮阮,在阮阮看不到的地方,宣谨月的眸色,暗了暗。
“我没事。”感受着宣谨月身上的温度,阮阮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很快,宣谨月放开了阮阮,拉着她的手,浮青殿外走去:“此地不宜久留,阮阮我们先回府。”
从浮青殿出来,路过长春殿之时,正看到一身凤袍子的皇后立在庭院中,身后跟着她身旁的女官。阳光落在庭院中,皇后的身上,似乎被镀上了金光。
宣谨月看到自家母后的身影,眸子一沉,拉着阮阮的手,一路往长春宫宫门的方向而去,对于皇后,是彻彻底底的无视掉。
皇后被儿子这么忽视,心中自然是气恼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在宣谨月即将到长春宫宫门口之时,皇后的声音,悠悠响起:“月儿,迎娶侧妃之事,你莫要食言,不然,母后不敢担保下次,还会不会绕过她。”
宣谨月身形一顿,拉着阮阮离开的脚步更快,仿佛这长春宫,是吃人的地狱。
坐在那马车上,离了皇宫,宣谨月的心,这才彻底放下。看了看身旁的阮阮,宣谨月摸了摸她的脸,道歉道:“阮阮,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阮阮摇了摇头。
犹豫了一会,为勉阮阮多想,宣谨月最终还是把要娶侧妃之事,告诉阮阮:“我母后她,逼我娶侧妃了。如果不出意外,侧妃,必然要进府的,阮阮你……”
“哦。”阮阮语气淡淡,眉眼低垂,内心有些难受,闷闷的,疼疼的。却明白,这几年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不过是偷来的罢了。她身份地位,他是尊贵的王爷,他们,终究不可能平等。
马车里的气氛有些沉寂。
宣谨月哪里不知道阮阮难受,把阮阮拥进怀中,他便在阮阮耳边承诺道:“阮阮你放心,我会处理好此事的,你相信我。”
“好。”阮阮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对现实的无力。如今皇后逼宣谨月娶了侧妃,以后,还会继续有别的女人,就算宣谨月如今承诺了她,又如何,他迟早,也得屈服。有些底线,一旦打破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阮阮。”宣谨月猜不透阮阮到底相不相信她,只能用力地把她抱着,似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并没有欺骗于她。
皇后的速度极快,不过一个月,侧妃便被送进了门。因为宣谨月的抗拒,王府中并没有张灯结彩,甚至气氛要比往日沉寂得多。
因为送侧妃进府的有皇后的人,因此,王府的门房也不敢把人关在门外,只能让喜轿从侧门进了府。
人被安排在西边的清雪院。离正院与雨轩院都远得很,可见瑾王对这新侧妃是有多不喜。
王府的人侍侯王爷时间也长了,自然是知道,王爷到底有多宠侧妃,况且阮侧妃性子好,对府中下人并不苛待,逢年过节还会赏赐。因此对着新进来的侧妃,大家自然都表现极大的不喜。
入了夜,清雪院一片冷寂,本该喜意洋洋的喜房,却朴素无比。
徐雯仪一身红色的凤冠霞帔,坐在床上,身后的素色帐子与这房间中简单的摆设,与她这一身红色,形成了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