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开(1 / 1)

花青篇

花青还不到桌子高就跟着爹爹和哥哥去给大户人家送花,花青家的牡丹是南城最好的,谁家有喜事都要提早让她家备了开的正好的牡丹送去。

偏偏花青不喜牡丹,她说牡丹俗气,最爱杏花清丽,秦川和花青两家离得近,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花青问秦川:“他们说杏花轻贱,比不得牡丹富贵,阿川,我不以为这样。”“你喜欢的都好。”秦川说。“我喜欢的也都好,我喜欢的是你啊。”这句总归没有说出来。

十岁那年花青病了,吃了药也不好,起初还能吃些饭食,后来就连汤也不大喝得进去,十二岁时花青已经瘦的皮包骨头,脸颊陷了进去。秦川来看她,她不见秦川,她说秦川怕是见不得她现在的样子。

后来她做了个笛子,送给秦川,让他在帘外给她吹曲子,“春风在,杏花开……”她在帘里唱着,不过一会儿就没了力气。这是他们从小会唱的南城曲子。秦川说等来年春天她病好了就带她去看杏花。

花青终是没能好起来,死在了十二岁时的冬天里,没看到来年的杏花。

象牙篇

象牙是将军府的小姐,将军夫人走的早,再没续娶,就更宝贝这他这女儿。象牙打小就不爱绣花跳舞这些女孩子贯爱做的事,她阿爹也就不让她学这烦心事,她想学骑射,惦记着哪天能像她阿爹一样威风,她阿爹又怕她摔了碰了不许她学,长到15岁挽了发,象牙也没学来什么拿出手的才艺,堪堪读得几本典籍哼几句没调子的小曲。

等到了16岁,那年冬天刚过,早春的风还冷,象牙和女伴相邀去城东看最早开的杏花。象牙到的早,独她一个,一会儿天却下了雨,只得找了临近的一户人家到房檐下躲雨,一边躲着雨还不忘感叹时运不济。

院里传出来了笛子声,叫不上名来的曲子,象牙听了会儿跟着哼了起来,一会儿笛声停了院门却在身后打开了,门里是白衣翩翩少年郎。

“姑娘可要到寒舍一坐,也好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少年对她一拱手,象牙只觉荒唐,她道:“哪有这样邀女子的道理。”少年面上一阵羞怯,转入了屋里,拿了把竹伞给她,少年说:“方才是在下唐突了,在下秦川。”象牙神色缓了缓,“多谢公子,改日当来送还。”

撑了伞回去的路上,还没开的杏花花苞被雨打落一地,在伞下的象牙安然。

过了几日象牙挑了个好天气带上侍从送伞道谢,远远就瞧见那少年搬了案席坐在院门外,走近了再看,少年画得是开的正好的杏花,今日的杏花开的最好,白中带着些许红色。象牙说:“公子真是好兴致。”便坐在一边的石阶上,全然不见了当初她口中的道理。

等回了府中,侍从自是把所见原原本本讲给了象牙她爹,将军一想女儿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又打听来那少年本是翰林院新辟待诏,品阶小了些但德行才能尚可,就给女儿准备起婚事来。

最后婚期定在了这年的九月十二,是个早早算好的黄道吉日,象牙穿着大红喜服被接走后她老爹舍不得她还在屋里头抹了好一会儿眼泪。

秦川对象牙很好,春天陪象牙踏春,秋天陪象牙赏菊,夏天游湖,象牙爱吃莲子,秦川就剥给她吃,冬天两人对坐捧了热茶作诗。象牙想,秦川是她的好时节。

朱砂篇

“春风在,杏花开……”朱砂是唱曲的清倌人,也会吹笛子,在京城颇有名声,甭管有权势的还是家财万贯都不惜一掷千金只为请得朱砂姑娘唱一曲儿。

朱砂姑娘本不是京城人,小时候在南城,后来家道没落了漂泊到这凭着曲子唱得好做了个清倌。人人都传朱砂的曲子能开出南城的杏花,还透着香气呢。

这时秦川已是翰林院侍読学士,鬓也有些白了,同是侍読学士的好友邀他到家中尝一尝他新得来的好茶,知秦川是南城人,就请了朱砂姑娘来唱曲。

朱砂来时带了面纱,初见秦川垂眼微低头算是给他行了礼,那眼像极了花青,而花青多少女娇俏朱砂更带哀愁。

“春风在,杏花开……”朱砂曲子唱的幽婉,确是能开出南城的杏花,但秦川知道她的曲子没有他和花青看过的杏花,也不会有他和花青约定的杏花,那一年年的杏花都不在朱砂的曲子里。

他拿出笛子,这笛子留了这么多年,不再光亮,他和着朱砂吹起多年前的曲子,朱砂却停了下来,“大人这曲子吹得不对,少了味道。”

这哪里是少了味道,是多了他和花青错过的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