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州私铁案牵涉两个皇子,淑妃知自个儿也养着皇子,稍不注意就引得皇帝瞩目,半点儿不敢多说话,推说病着,连侍药都不怎么去了。
皇帝生气吗?皇帝自然是气的,听完卫瑜鹔说的话,要不是翻到底下前朝印章,差点又把八宝格上这只汝窑彩瓶摔了。
卫瑜鹔跪在他身后两步不言不语。
“你以为如何?”
卫瑜鹔斟酌了一下言辞,沉声说:“臣不敢妄言。”
“哼。”皇帝冷哼:“朕还没死呢!就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冶铁?冶铁做什么?他真当天下人不知吗?!”
“以为将这事搬到鹤州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吗!”
“朕的好儿子,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将手里的瓶子放下,那汝窑的彩瓶做得精巧,和黄花梨木做的八宝格架子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音,皇帝嗤笑一声,声音有些苍老:“瑜鹔,你是不是也觉得朕该立储了。”
卫瑜鹔想了想,说:“储君英明,自然能再保我南朝二十年安宁。”
元启帝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浮出一个笑容,道:“你与你父王,不同。”
齐王是个悍将,勇武却无大心机,是个豪爽又心思单纯的,没成想生了个文武双全性子沉的儿子,也真是意外了。
“朕啊,现在也不知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了,但是太平盛世生出来的儿子身上少了虎狼之气,以后怎能坐稳这万里江山?”
元启帝这些年生的儿子不少,只可惜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卫瑜鹤才三岁,估计是指望不上了。两个大的虽尚算优秀,却都有不足,荣王鲁勇狂妄,四皇子性子阴鸷,怕是都做不好一任明君,他才拖了又拖,对他们的那些个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成想争斗得竟是要起对方的命起来了!
两只虎崽的爪子终于还是磨得锋利了。
“他们两个都不如你啊,瑜鹔,你若是朕的儿子,朕约莫十年前就立储了。”
元启帝这话说得吓人,卫瑜鹔把头往地上一磕:“陛下这话说得折煞臣了。”
“倒是让你紧张了。”元启帝居高临下打量他,意味不明地笑笑,最后叹了口气:“罢了,他们争斗得也够久了。”
*
卫瑜鹰还在襄州修养,那一百鞭子打得当真不轻,皇帝谕旨就下来了,将渝州、青州、颍州三郡都划给了他,加上他封王时给的两个州府,现在荣王一人大约捏着南朝五分之一的国土。
他越听越皱紧了眉头,果然,宣旨的羽林卫统领又接着说:“即刻前往驻旗戍守不得延误。钦此——”
想起昨晚手下告诉他鹤州的事败露,怕是皇帝要责怪下来,他已想好应对之策,结果今日竟是分封了土地,将他远远打发出去了!
那羽林卫的统领是卫瑜鹔手下的一把手,见卫瑜鹰迟迟不接旨,笑着说:“王爷是高兴坏了么,请接旨啊。”
卫瑜鹰一抬头,那双眼睛摄人得很:“肖统领可否告知本王,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朝堂上下炙手可热的荣王殿下,一下子被打发到封地去了,皇帝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立卫瑜鸣为储君。
可他和卫瑜鸣争了这些年,怎么可能拱手把位置让给他!
肖止戈手里捧着明黄的圣旨,见荣王自顾自站起了身子,倒是让这年轻的统领有些诧异,这荣王也有些太过胆大了!
他说:“王爷此言差矣,陛下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嘛。”
“本王那四皇弟又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吧,烦请肖统领快马加鞭去鹤州替本王递一道折子,过几日便去给父皇请安。”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了,就是不要他再在面前晃悠了,争储这一役,是卫瑜鸣赢了!肖止戈笑道:“王爷,这事臣下做不到,真做不到,陛下的意思很明白了,您还是莫要做徒劳的挣扎。”
“肖止戈!”卫瑜鹰本就强压着怒气,这下彻底怒了,右手捏一个鹰爪冲着肖止戈咽喉而去,肖止戈本就是个练家子,往后平滑一步避开,堪堪避开了他的攻势。
“王爷,臣下是来宣旨的,您当真要如此?三思啊——”
“你与卫瑜鸣皆是狼子般的阴险毒辣,谁人不知你家中与周氏的关系,少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
他这一声喝,周围的亲兵都抄起长矛,几十个羽林卫也抽出了刀,肖止戈看看院子里的情况,心下一叹,他说:“王爷,微臣好歹是御旨钦差,死在您这院子里传了出去,不太好吧。”
诛杀皇帝派来的钦差,罪名与造反无异,但卫瑜鹰当真是生气,站直了身子说:“本王只是让肖大人递一道请安折子罢了,何时要肖统领的命了?”
“食君禄忠君事,臣,当真做不到。”
卫瑜鹰一扬手,几百个亲兵又向肖止戈一行人逼近一步。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