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秧“诶”了一声，坐下后，捧着那块玉佩，“这玉看似是和田玉，其实不然，是旧东越巍山上产的白孚玉，为东越皇室独有，非王不可用。这玉上雕刻的纹理，是双鱼戏水，单是如此也没什么，可这穗子打结的形状也是‘鱼结’，在我们大魏，是不常甚至是极少用的。只由于这鱼是旧东越的图腾，在前朝时，东越与我大魏大动干戈之际，武帝爷颁布的《礼典》中甚至是明确禁止‘鱼’这一图腾在大魏境内的使用。”
宋秧正说着，越白凰敲了敲门框，说：“少掌使，大衙来了一个人，说是有事禀告，与东市案情有关。”
顿了顿，她又看了一眼楚甯秋，“越大人已经去了。”
越大人自然指的是越溱，听此，宋秧不由得跳脚，“怎么就让越溱知道了，就不会拦着他么？”
越白凰这次倒是没有向往常一样与宋秧斗嘴，只是正正经经地回答道：“越大人辈分高，白凰纵使想拦也……”
不待她说完，楚甯秋就已经起身，大跨步掠过了越白凰就向久弥司大衙走去。
到了大衙，越溱居高临下地坐在主位上，堂下跪着一个人畏畏缩缩着，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越溱，看着他脸上那道可怖的伤疤更是颤了一颤，心里默默地念叨，这是倒了什么八辈子的霉，本以为把那块沾了血的玉佩贱卖出去了便没事了，怎么知道那个买玉佩的小姐居然折出来找他的麻烦，他看到那可怖的不知名野兽食人的场景就已经是够晦气了，居然还要往这久弥司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走一遭，要不是真怕官府有人要来抓他，何苦来自首。呸呸呸，自什么首，自己又没做亏心事，只是来配合查案罢了，配合，对，配合。
想到这里，王小二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堂上，磕了一个响头，“官老爷在上，小人王小二，前……前来禀告……”
他突然停住嘴是因为看见了自己斜前方出现了一双靴子，他微微抬头，一袭青衣立在面前，他先毕恭毕敬地冲越溱施了一个后辈礼，问了声安。
越溱却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满脸的不快，又看见呆愣看着王小二，一方砚台就砸下台，“狗腿子，发什么愣！”
王小二看着那方砸下来的砚台险些晕厥过去，幸而被楚甯秋拦下，王小二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死命往地上磕头，一脸的鼻涕眼泪，“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看见了小人看见了！”
听到这句话，堂内的众人都是惊了一惊，莫非这困扰难解的案子要被这个小摊贩给道出真相了？
楚甯秋出声宽慰道：“你别急，慢些说，看见什么了？”
王小二抬头感激地看着这位青衣公子，抹了抹眼泪，“案发当夜小人正喝了花酒回来，亲眼看见一头野兽咬着一个人的脖子，把他撕扯到墙角处，将他几次狠狠地摔在墙上，而后又用爪子抓破那个人的脸和腹部，肠子掉了一地连……连脑浆都出来了！”
说到后面的时候，王小二甚至都带上了哭腔，显然是被吓得不轻。饶是久弥司的众人，辈分低些见世面少些的人也难免打了几个寒战。
越白凰问道：“可还记得那头野兽的样貌？”
王小二抹了抹眼泪，点点头，“状如豹子，脸部中央长出一只角，有五条尾巴，全身红色。小人生平从未见过，甚至都没听过。”
别说是他，就算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野兽。
正在寂静之间，传来几声轻微的咳嗽，随后看见一名穿着最为简单的麻布衣裳男子走了进来，微微驼着背，左手拿着一本书背在后面，右手捂着嘴巴，似乎在极力隐忍着喉间的不适，缓缓说道：“章峨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全身赤红，身形似豹，其音如击石，其名曰狰。”
说完后，他先向堂上行了一礼，再向楚甯秋施了一个同辈礼数，再依次一一拜去，不落下一个。
越溱看着这个人，显然没有对待楚甯秋的不耐烦，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修儿，你身体不好，不要随便出来走动。”
此人是越溱收的一个徒弟，但却不是无名无姓的主，叫做林修，不少人都猜测他与那已经灭国的旧列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身体向来不好但是博览群书，所谓知天文地理，被称作“智囊”，性子也好，温和得很。越臻和越旻桓就常说越溱这个徒弟是他这辈子修的唯一一件功德了。
林修听见越溱那么说，也只是以手微微掩嘴，说了句“不要紧”，隔了一会儿又补充到，“狰，以老虎豹子为食物。这是传说中只有北辽章峨山有。”
匍匐在地上的王小二看见这位病怏怏的公子哥并不向堂上的那位大人那般可怖，于是壮了壮胆子，指了指楚甯秋手中的那块玉佩，“那块玉佩就是那个死者身上的。”王小二边说，边想起买玉佩后又来要自己自首的那位姑娘，想来那位姑娘与这位公子是有着不浅的交情才对。
宋秧听见他这句，倒是嘴角抽搐，“那人死相那般之惨，你还敢去他身上翻找，怎么方才一提起他就吓得一把鼻涕要尿裤子了？”
王小二羞赧道：“是那野兽撕扯时，这块玉佩刚好飞出来了，月光之下只看见一晶莹剔透之物，竟也没摔坏，便……便……”
巍山上的白孚玉除了色泽好以外，还有一个其他玉类都没有的特性，便是堪称坚如金石四字。
王小二羞愧难当，着实是说不下去了，宋秧更是打趣道：“这块玉佩卖出去，赚了多少钱？”
王小二说：“本来就是晦气的东西，哪里敢多赚钱。”
不料这句话后，宋秧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晦气？你也知道晦气，这样晦气的东西你也卖给我姐了？”
正在王小二求饶之际，越白凰一掌掀开宋秧，先是翻了一个白眼，“都是一个爹妈养的，怎么眼光就差这么多？”然后再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昨晚可是只见到了野兽？还有没有人的踪迹？”
王小二摇摇头。
楚甯秋与林修对视一眼。
白孚玉。
狰。
东越。
北辽？
这个案子可已经大得超乎想象了。</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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