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望着渐远的背影,微微凝眸,温润眉眼流露意味深长的笑意。
“王爷,您的手伤得厉害啊……”一个相貌周正、书生模样的青年从方才出事的阁楼内探出头来。
林亦丝毫没在意伤势,悠然抬起眼,投给他一个带深意的目光,不咸不淡道:“阿原,你真及时。”
再晚一步……他便接不住沈宁欢的追问了。
阿原听出了话中暗讽之意,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沈家家风严,下人们做事儿井然有序,相当规矩,想在其中浑水摸鱼闹点动静实在不容易……王爷交给他的算个什么差事?
阿原心里苦。
他家这位主子虽然行事荒唐,花钱过于大手大脚,但勉强还算是个正常人,干得都是人可以理解的事。
可这几日的作为,显然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畴。莫名其妙说要收地,还顶了王管事的差事儿,心心念念跑青竹园来……阿原又无奈又忧心,他家王爷自从上月重病一场后就变成这样了,怕不是脑子烧坏了吧?
“回头你去找几本教算学的书。”林亦忽然吩咐道。
“好。”阿原连忙应了声,觉着不对,又追问,“什么?算学?王爷想研读哪本?”要知道,王府什么藏书都有,唯独缺算经啊。
这个问题着实令林亦为难了一番,思考半天后,他疲惫地摆摆手:“罢了,算经启蒙就够了,太复杂我也懒得看。”
……
阿原默了默,慢慢想明白过来,刚才和沈姑娘盘算租钱,王爷根本招架不住。他大约是想恶补下算术,好歹以后不像这次这么狼狈,能跟上沈姑娘的步伐。但……算经启蒙根本是八岁小童的读物好吗!
他又回想起王爷花银子时那个糊涂劲儿。他家王爷虽然书画是一绝,可算学造诣,也许还真跟八岁孩子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更差些……
遐思之际,他不经意瞥见空地上掉了一个荷包。淡藤萝紫,绣着精巧的碎花,很是清雅。不用说,定是方才混乱中那位沈姑娘落下的。
林亦也发现了。他俯身拾起荷包,指尖轻轻摩挲着,低垂的目光柔软而深远,若有所思。末了,将它若无其事收了起来。
阿原汗颜,脱口而出问:“王爷不还给人家?”
缓风悄然拂过竹林,带起静谧的沙沙声。略带笑意的声音悠然响起:“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另一边,沈宁欢带着兰鸢从阁中遥遥走来。林亦迎上她的视线,眼中漾开如沐春风的暖意。
“沈姑娘费心了。”
刚才货物倾塌,藤黄赭石等矿料散落一地,见其他人都在整理,为了不碍事,沈宁欢便引方长弈去一边的八角凉亭。身后的兰鸢打开小包袱,拿出金疮药和包扎的绢布。
沈宁欢送来药后,犹豫片刻,还是没动手。自己确实不好帮他上药,毕竟一个萍水相逢的男子,太亲近了不合适。林亦也没说任何话,低着头,默不作声处理自己的伤口。
但没过多久她就看不下去了……这人大概命太好,根本没受过什么伤,上个药都无比笨拙,药粉撒得满桌子都是,更不用谈给自己包扎了。沈宁欢投过去一个无限同情的眼神,叹了口气,无奈道:“还是我帮你吧。”
林亦抬眸,有些讶异,“这怎么好……”
沈宁欢不再多言,麻利地清理好伤口,又仔细包扎好。
“嗯,好了。”她一抬头,毫无预警对上了那人的视线。清朗如画的眉目,眼眸中笑意渐浓,温文尔雅的声音从容道:“多谢沈姑娘。”
沈宁欢怔了一怔,绽放一个明媚的笑,“你别总是谢啊谢的,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办完一切交割事宜,见众人将园内货物也清点差不多了,沈宁欢总算安心。竹影昏沉,天边泛起红彤的云霞,不远处依稀可看见缥缈的炊烟。她看看天色,估计已到了酉时。
两人一路行至青竹园大门,林亦驻足。
“天色已晚,沈姑娘早些回去吧。”声音仍然是一脉温和,如潺潺清泉。
“今日也辛苦林公子了。”沈宁欢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相当复杂……那么多字据,他真的应付得过来吗?
片刻后,又听他低声补充道,“路上小心。”
声音清清淡淡的,却也很郑重。那人逆光而立,沈宁欢在昏黄的暮光中瞥见那双深邃的眉眼,又想起刚见面时恍如隔世的眼神。
她没有太过在意,冲他感激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马车行到沈府大门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门口那对石狮子的轮廓都看不清了。沈宁欢带着兰鸢进了门,穿过照壁和前院,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安静异常,气氛格外压抑和沉默,沈宁欢嗅到不寻常的气息。果不其然,还未踏进自己的小院,就被父母那里的丫鬟拦下。
“三小姐,老爷和夫人要你去一趟。”
沈宁欢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的兰鸢却是先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是会来。</li>
<listyle="font-size:12px;color:#009900;"><hrsize="1"/>作者有话要说:#爱,是为你开始学习数学。#</li></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