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着光,人形半边轮廓。
短发。
露着耳朵。
短发的轮廓有一圈毛绒绒的白光镶边。
看不见谁。
看见了也不会知道是谁。
只知道是一个很高的男人,她难受地吸了吸鼻子,却闻到了淡淡的也很舒服的草木味道,似林间风。
他突然动了动,她应激地及时一退,后腰被锁着的门把手重重顶住,背差一点就抵在门板。
他将她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病历本捡起来,递到她身前。
“小心点。”
童泽道谢接过,往左横过大一步,与他错开了身。
她脚下一转,沿走廊走,一步一步,提着心不让昏沉的步子歪掉,走完这一段,右拐弯就可以到校医院大厅的收费窗口。
高睿握上门把,心里一动。
老式的中央摁一下按钮就能反锁的球状门把手,掌心的皮肤包裹着的金属表面有一股淡而异样的暖意。
他扭转了门把。
就那么停在那个角度,没有推下去。
缓慢地转过脖子。
一双狭长而有锐意的眼睛,单眼皮极薄,因此稍稍显得有些锋利,长睫毛缓慢的一开一合间,眼珠的黑失了些情绪。
思索时深邃的目光顺着走廊的方向长长地流淌了过去,没有一个身影阻拦地流淌了过去。
如一滴墨滴在夜里漆黑的潭水,
一道光在脑海里闪过。
咔嗒——
他停在门把上的手像是被那道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光推了一下,手,极慢地从门把上垂下来。
门凭着刚才那股力量,嘎吱嘎吱沿着门轴自己朝内转开。
“高老师?”
邱医生在办公桌后头腾地站了起来,幽幽地道:
“真的是你。”
她的指腹在反复摩挲办公桌正中间大抽屉的锁孔。
高睿对她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把门开到最大,不由得往走廊回了一下头,迟疑地迈步往办公室里走,空调很热,将已经是敞衣状态的大衣外套脱下挽在手臂,立在那里。
他没马上说话。
在做情绪的调整。
“你怎么会有空过来?”
邱医生有些紧张地探头唤了一句:
“高老师?”
高睿的双眼有了焦点:
“下午我打过电话,你不在,蒋阿姨跟我说你调班调到了晚上。”
“小邱,我来向你道歉。”
高睿站在办公桌两米开外的位置。
“我昨晚去之前不知道是那种饭局,张骏骗我说他的前妻在南鹿等他,抽不开身,让我替他过去一趟,”
声音戛然而止。
高睿从邱医生泛红的眼眶中意识到他好像说错了话。
“对不起,”
“我昨天也是因为被张骏耍了心情不太好,而且陶阿姨又在边上,小邱,我那些话其实是说给陶阿姨听的。”
他要说的已经说清楚了。
“总而言之,对不起。”
办公室的灯光恢复安静,邱媛大拇指擦眼角时嗤笑一声:
“饭局?”
“高老师真是客气又不客气。”
“我,”
他只说了一个字,不是被打断,而是说了才发现后面并没有字可以继续说。
“和我吃个饭说成是那种饭局,你现在还不如不来,我本来都不知道你昨天是被张院长骗过来的。”
“陶阿姨不在只有我的话,昨晚的饭局应该都不会开始了吧?”
“对不起。”
邱医生微微一笑:
“还是因为安然师姐吗?”
高睿一愣。
他没料到她会这样直接。
不过她这样直言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她是蓝安然生前相熟要好的小辈,若非如此,他也根本不必心生歉意过来走这一遭。
他得罪了一箩筐的相亲对象少她一个多她一个也还是一箩筐。
“是。“
唇角微微提起,无奈无望的声音在深夜静谧的办公室颓然的回荡。
“是的,是因为她。”
“是因为蓝安然。”
邱医生在办公桌后坐下,在某个词上加了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憎怪他的重音。
“陶阿姨的个性我很清楚,张院长肯定也会继续骗你去参加,那种,饭局的,高老师应该很不情愿浪费你宝贵的时间在,那种,饭局后的道歉上吧?就像今天下午你已经打过电话了,但是我没接到,你怕我是故意不接,怕我会一直不接,所以现在干脆亲自过来跑这一趟,不然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小邱,我并没有觉得是在浪费时,”
哗啦一声,邱媛极快地把抽屉拉开又给推上以发出凌厉的声响叫停他的话。
“高老师,不想,那种,饭局再找上你,很简单的,你跟陶阿姨他们讲一讲安然师姐是怎么死的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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