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居州市中心的第一座地标建筑。
架构纵横,口字形,四条四十多米长的钢皮走道围成一个正方形,位于黄金地段的核心十字路口。
居州老城区七十年代末开始开发,在处于交通核心地位的南新路天桥项目完成之后的二十多年里,周围一圈老建筑陆陆续续地翻新、拆迁、重建。
新世纪前,市里第一条地铁线终于通车。
二零零三年初,紧挨居大附院的南新商业中心完成了规划正式投建,落成之后,至少二十年内,南新板块将再也没有建筑工地的噪音。
一些眼光颇具前瞻性的市民都在期待那天的来临:
南新路地铁站、居大附院、南新小和六中、人民广场,还有正在施工之中的南新商业中心。
买房子也是买配套设施,等他们将世纪初刚购进的南新版块的投资性住房脱手,注定大赚一笔。
南新路天桥,日日夜夜,
见证着这座老城市的心脏是怎么筑起新血管,
是怎么注入新血液,
是怎么循环输送新力量到这一座古老的南方港口城市的每一个陈旧的角落、每一个倦怠的细胞。
这是南新路人行天桥对于居州城的意义。
而在二零零三年的夏,南新路天桥对童泽来说只是每天去南新小学的必经之路。
至于高睿,天桥的四周遍布了他十八年里的生活痕迹。
但他当时并不知那座天桥对于高家来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是一座什么意义的建筑。
高睿三十岁以后去居大附院上班,从来都是绕着南新路天桥走。
他曾以为这一生都无法再踏上南新路天桥。
或许那也是因为他不曾料想到有一天他会容许自己走入婚姻。
二零一八的跨年夜,居州满城飞雪,他和童泽在一把黑伞下一齐走,回田巷小区时途经南新路天桥,他踏上了西南角的自动扶梯。
而他在那之前从南新路天桥下来的那一次,也是和她一起。
是在二零零三年七月十九日的夜。
真要算起来,那天算是他们真正认识的日子。
那时她十岁,他已经十八了。
没有人能够理解当时的她对他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没有人愿意倾听被摔碎却没被摔死的梦想,没有人会去相信一只秃了毛的鸭子其实是白天鹅,更没有人会去看一只秃了毛的鸭子的眼睛,继而发现那其实是一双天鹅的眼。
三十二岁以后的高睿最喜欢听童泽说我爱你。
而十八岁的高睿只有梦想,眼里什么都看不见,而对于一个承载了最为骄傲的十年少年时光的梦想在一夜间碎成了众叛亲离的人来说,最动听的三个字只能是:
“我相信。”
5
千禧年初秋的某一天,高睿以理科生实验班第一名的身份踏入了六中校园,注定是骄的人,也有底气傲。
而实验班里无人不骄,但大多都善于掩饰,他自然知为何要掩饰,也知该怎么掩,只是没有掩罢了。
他不喜欢做样子,也懒得做。
语文科想应付就直接应付,他不怎么愿意勉强本性,一抠字眼人就燥,语文题又咬文嚼字的,自然也只能应付了。
而英语课,他也忍不住不犯瞌睡,就像是让高中生去听小学课堂里的拼音课,听一个睡一个。
高睿的英语底子打得很早。
在他小学三年级的那年,父亲高水祥刚当上副教授,为了日后评正高职称计划去国外大学访学,周末在外院进修英语。
高水祥只是口语烂而已,说英语像背,句子也卡。
高水祥练口语的方法是看经典英文片。
他一直自知短板,读大学时参加过英语话剧社,不过当时课业忙事情又多,分身乏术,口语没得到什么实际的提升。
高水祥进修英语的那段时间不算短,用VCD看英文电影时,也拉着高睿一起看。
他还用顶部印着居大附院全称抬头的白纸册子,摘抄了几抽屉的英文剧本,每日在阳台晨读。
高睿从小就起得早,没有起床气,但刷完牙听见阳台一团噪音,倒是有了些气,为了不被噪音烦到,就加入那团噪音,跟着高水祥晨读。
他算有点语言天赋,读得比父亲还要好一些,语调的起伏很自然。
像是不能输给儿子,高水祥也进步了,后来两人还模拟场景对话,对戏一般。
高睿那年离变声期还远得很,模拟对话时多承担女性角色,而实际上,那也有别的原因,高水祥想念男主角对白,他当年在话剧社一直都是打杂,从来没登过台。
学语言,年纪小学最好,也是听说最重要,而高睿那时已经不仅仅是打基础而已,后来父亲真去访学,他接到越洋电话常常都是炫耀似的用英文接,故意让母亲魏敏听不懂。
所以整整高中三年,他没花力气在外语上,语文题也不拨精力,他不喜欢勉强本性,自然也不是搞题海战术的人。
他的课桌面一直很干净,不垒课本,作业之外,习题也不怎么好好做,不过书店里的物生化数的教辅,他倒是基本买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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