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秒风斐耳朵一动,眼角看到一点光斑转瞬即逝,多年习武的敏锐让他不假思索同时将脸往后一退!
一个铜板边缘被磨得异常锋利,旋转着如箭般从他的眼前一掠而过!他的马顷刻受惊,嘶鸣间前蹄立起。男人双腿夹紧马肚,下摆扬起风雪,于马背上稳稳操住缰绳,甫一侧脸,发现她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马边。
男人在雪中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仰着头,眼神不躲不闪,就那么直白地看着人,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得过于强烈竟让人产生一种——她很真诚的感觉。但风斐知道不是的。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一场对视中败下阵来,似乎从傅缱容准备看着你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是在看你何时会移开眼睛。
“听说你们在找杀手,我来试一试。”
让人无端被看得心慌。
“你……从何得知?”
“昨日府上的大人们打马过的时候,我听到了些……”
她露出了一丝营业般的笑容,扒住了风斐的马缰,似乎踮起了脚。因为风斐觉得那如明刃般的视线逼近了些,让他几乎产生了被被虎狼盯上了的走兽之感。
“怎么样,试试我吗?”
女孩的声线很灵动,她巧声说道,风斐眉目低垂,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藏在鸦羽般的睫毛下,定定与她对视。
他稳坐于高头大马上,一身武服,腰间悬带,鞍上挂刀;她满身破烂,安静站着,仰着脸同他说话。
那一个瞬间,他们身份调转的强烈荒谬感并着他对时运无常的感慨,变身成为茫茫时光长河中一颗发着光的星子,被他牢牢地收在了脑海里。
天上飘着细雪,那个人上人看起来又脏,又如此饥寒交加,无依无靠。而他所能想象的所有可怜,悲苦,怨恨,却是一点都没有的。
这样的尊卑颠倒,认真相视的一刻。仿佛就要地老天荒了。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风斐微微张开了唇,沉沉地看着马下的人。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么多活下去的方法中,她居然选择了去做一把刀!
说不清是震惊多一些,还是理所当然与恍然大悟更多一些。他从未想过让她去成为一个杀手,直到今天听傅缱容亲口说出来。
风斐想起那些宫中的传言,不得不承认——她也许确实很适合杀人这件事……
她又一笑,嘴角牵动,露出了小米般的牙,表现得就像在码头上拉活计的短工般。
像匹正在释放全身魅力向别人推销自己有多能干的狼崽子。
他从未见过像傅缱容一样的人。
王公贵族,千金小姐,似乎都与她不同。出身高贵,却不懂自矜自怜,在世上流浪,日日坐于街角,谁人都只道她是个饿傻了的可怜孩子。却是在不动声色地听着校尉营的风声。
时过境迁,国破家亡,于傅缱容不过是脱了那层冠冕般容易接受的事。
……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不,不是女子,她如今还只是个女孩子。
风斐没动,他怕自己一旦动作起来,便会抖落身上披的这件用冷漠伪装成的大衣。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方才挺如铁板的腰背此刻松了下来,朝她懒懒微弓着。薄唇藏在衣领后,浑身的锋芒都内敛了起来。
该拿她怎么办。
“既然听到了,还敢来找我,不怕我杀了你?”
许是雪太大了,男人的声音有些冷,缓慢地,低低地散进了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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