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阶最边上的那位女弟子,可否起身回答老夫一个问题?”莫闻长老一开口,勤知堂瞬间安静下来。
招岚愣愣指了指自己“我?”
莫闻长老和蔼一笑,抚须道:“正是。”
招岚起身,满座弟子目光齐聚她一人。
徐盈见那些像飞箭般射来的目光,脸一红,低下头,仿佛众人看的是她。
“长老请问吧。”招岚毫不慌张,神情自若。
莫闻长老在心中稍稍赞许了她这般定神之态,拿起《明心经》,随意举其中一句问道:“你且说说,这书中所说‘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是何之意?”
招岚边听莫闻发问,边大大打了个哈欠,才低头拱手道:“弟子愚见,此句中,道即为天地万物之道,亦可解为天地万物之法,无为是说不刻意为之,应是遵循道而变。
后句言‘无不为’,弟子认为,是先认识到遵道而后动,而为所有,是故有‘无为则无不为’,若是顺道,则万物可为之。”
莫闻听罢,欣然点首:“孺子可教,你当堂梦周公,老夫原想让你长上一智,却没想你能对答如流,头头是道,还算有些天资。你叫何名?”
“晚辈名叫沈招岚。”招岚心想,这老头记性真不好,昨日才在前殿让她和季九泽报过家门,今天却已经不记得她了。
“你以前可曾看过与此相关之籍?”莫闻又问。
招岚忙点头:“不过对修道颇感兴趣,闲看几本罢了。”
莫闻又是一番点首称赞,还建议她去万经阁寻书自学。招岚一番耐心点头应答,莫闻这才放过她,开始继续讲习。
一早上的授道课结束,招岚和徐盈随着人流走出勤知堂,招岚伸个懒腰,扭脖揉肩,只觉在勤知堂盘坐上半天,她全身都要僵硬得不能动弹了。
徐盈怀中抱着《明心经》,缓步走着,待四周人渐少起来,突然问:“招岚,你从前真的看过那些仙道书?”
招岚一边捶肩一边道:“骗那老头的,我在凡间时天天在酒楼打杂,哪有时间看书。”
徐盈一听,瞪大双眼:“你不是说自己是江湖中人……”
招岚知道说漏了嘴,打哈哈道:“差不多差不多。”
“那既然你从未看过那些书,何来今日与莫闻长老对答如流?”徐盈继续问。
招岚仔细想想,也觉得不知为何,只说:“我就听着他说那句话,自己理解着说的。”
徐盈不可置信,摇头道:“不可能,我从小饱览诗书,才对方才那句话有一知半解,你说你从不读书,怎会如此通晓各中含义?”
招岚不知怎么回答她,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为何会清楚那句子含义。
甚至她一直搞不清,她为何从有苏醒意识的那天起,就能识字断文。
招岚抓抓脑袋:“我也不知,但我以前失忆过……对,我是被卖到酒楼当伙计的,十四岁进去,之前的事,我都忘了。”
招岚心生一计,若是说自己失过忆,一切问题就都能含糊过去了。
“原是这样。”徐盈停下步子,满脸怜惜地看着招岚,道:“招岚,说不定你以前也出身大户,饱读诗经,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招岚赶忙点点头。
徐盈知道她的“遭遇”后,似乎又对她亲近几分,说着说着,突然挽起她的胳膊,这动作对女子而言,若不是要好女友,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招岚虽不习惯,却也不拒绝。
徐盈一番问话,倒勾起了她心中一直深藏的疑问,百年前她从一个石洞里醒来,除了叫什么是什么外,对自己一无所知。
所以,在她苏醒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何她丝毫想不起来?
刚才莫闻长老问她那个句子含义时,她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一个声音,她辨不出是谁的,只知那人一直在耐心地重复解释着那个句子的意思。
所以招岚微微一想,便能理解透彻句意。
想来真是奇怪,在她苏醒之前,莫不是真受过高人指点?
走到膳房,招岚一眼看见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不是季九泽?
她突然想起,自己说过要给他当随从来着。
于是她赶忙跑过去,匆匆喊一声“季大哥”,还未等他反应,便已从他手中夺下餐碗。
季九泽一脸冷漠的神情,开口道:“还我。”
招岚嘻嘻一笑,拿着他的碗就往打饭菜的队伍走去,边走边对他道:“季大哥,这种事情就放着让我沈小二来做就好啦!”
全膳食房的弟子们都看着她。
徐盈低下头去,默默退步,离招岚远远地,打完饭自己默默坐在家角落吃起来。
她虽可怜招岚,但有时委实难对她有过高赞许,只因招岚时常做事疯癫,让人觉得……害臊。
但徐盈并不鄙视她,反而,她甚至羡慕,羡慕她可以无拘无束地做自己想做之事,并不被规矩惯例束缚。
陈玉瑗刚找地方坐定,就看沈招岚拿着季九泽的餐碗乱窜,气从中来,不由朝她狠骂两句,可惜人多声杂,那骂声一出口,便淹没在鼎沸中了。
招岚打好两碗饭,找个空位放好,一边招呼徐盈,一边拉着季九泽过来就坐。
徐盈不想起身,可无奈招岚总是唤她,那大声的呼唤总让周围人向她频频看去,她一红脸,只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