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还不能见顾军医,以他从白芷那里得来的消息,拓跋烈在发现他们知道白芷的血液能够配合药物解那疫病之毒后,他不仅会来劫走白芷,同时还会让人杀了顾军医以绝后患。
一个冬天,那疫病足够让两城的百姓和士兵死伤大半,待春日化雪,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地就拿下边关两城。
因此,在沈正海来报紫庸大军准备要攻城时,他便让人将顾军医带去藏了起来,连同那些藏起来的血液一起。
他不敢保证此刻都尉府是否已经被拓跋烈操控了神志潜伏的士兵,他得再等等。
“正海啊!”尹鸿忽然叫住沈正海,疲惫的双眼隔着书桌看了过去,感慨似的叹息道,“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将军忘了吗?属下是将军府家臣,属下的父亲是老将军的心腹,属下很小就跟在将军身边了。”沈正海有些忧心地打量着尹鸿,他的脸色很不好,在昨日他就看出来了。
此刻他又为他突然提起往事而隐隐感到不安,“若真要说起来,属下跟着将军有半辈子了。”
“是啊!半辈子了。”尹鸿喟叹着,“还记得当年刚到北境时,烽火关横尸遍野,孤狼关人仰马翻,紫庸军队频频进攻,也多亏了你和子阔在,我才能安心上战场。”
“将军神勇无敌,大公子自也是睿智无双。”沈正海笑笑,说道,“那些年大公子跟着将军上战场,军功立了不少,不是还得了个玉面罗刹的称号?”
“是啊!子阔从未让我这个当父亲的失望过。”尹鸿点点头,却又显得有些难过,“玉面罗刹,是威名,也是凶名。”
“罗刹罗刹,便是冷血冷情杀人如麻,子阔小时候分明是个心软又温柔的孩子。”
沈正海面上也露出些许惆怅,大公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又怎么不知道他当初是个温润如玉的好孩子?
尹鸿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子阔这些年跟着我受了不少苦,那孩子心智坚,有苦从来不肯同我说,他总是自己咬着牙忍着,忍着忍着便成了让人眼里的冷血罗刹。”
“其实我也知道,他心里是想家的,他想他娘,想他弟弟。”
“我欠他的太多了。”
“我有时总会想,他会不会怪我呢?怪我当年把他带到边关,让他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罗刹。”
“怎么会?”沈正海劝解道,“大公子是个好孩子,他知道将军的良苦用心,即便将军当年不带他走,等他再大些,他也会自己离开京州的。”
“是啊!子阔是个好孩子。”尹鸿说道,“阿明也是个好孩子,阿明……”
尹鸿想起了白芷,他心疼那个小疯子,他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儿子,只希望那孩子将来知道了不要怪他才好。
“正海啊!”尹鸿又喊了一声沈正海。
“属下在呢!将军。”沈正海不明白今日将军为何这般多愁善感,他总觉得心里不安,听到尹鸿叫他,只能赶紧应声。
“我想昭婉了,她走了这么多年了,我都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尹鸿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似嘱托般地对沈正海道,“若是有一天我走了,你得帮子阔撑住尹家军。”
“沈浪那孩子也是个好的,当初送十三来军营,我曾单独与他谈过话,在京州,他能帮着阿明,我也放心些。”
“那两个孩子,他们是我尹家最后的希望了。”
“将军说的什么话?什么走不走的,您身体还硬朗着呢!”沈正海红了眼眶,“大公子有您给他撑着,哪里用得上我?”
“我家那小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会护着二公子的,您不必担心。”
“我瞧着您今日是病糊涂了。”沈正海听着他这些想遗言的话心里突突直跳,说道,“我这就去找顾军医来。”
“没用了,正海,我的大限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