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正暗自和老天祷告呢,就听一道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
“爹娘,你们瞧,小妹这么多香纸,都舍不得孝敬你们这亲爹亲娘几刀,可见没把你们二老放在眼里。”
梁青娥扭头往三儿香纸铺子一看,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香纸摊子前,和买香纸的香客们站一处的,不是秦家一行人,还能是谁。
秦丙和冯氏,听到薛氏这话,脸色也阴沉下来。
这娘们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他们老两口活得好好的,用得着出嫁女孝敬香纸吗。
果然这老三媳妇心里不老实,这是多巴望自己老两口赶紧死了,好给她腾地方当家做主呢。
站在后头的秦东玉,一直留意着秦丙和冯氏的神色,这会儿见二人脸色阴沉,以为爹娘肯定也对小妹极为不满。
于是他上前两步,把手往铺子上一拍,指着秦兰花骂道:“兰花,爹娘从小把你捧在手心娇养长大,如今不过要你孝敬爹娘几刀香纸,你这死丫头都推脱不肯,怪不得人说女生外向,果然是靠不住。”
秦兰花:“………”
秦兰花无端被骂,十分愤怒憋屈。
只这会儿摊位前还围着好些买香纸的客人,她不想砸了自个生意,只得暂且咽下这委屈。
香纸原不值几个钱,只这会儿婆婆还在跟前,她不敢把香纸明目张胆送给亲爹亲娘,遂把眼睛转向男人,让他赶紧拿个主意。
林飞鹰一时头大如斗,呐呐叫了句“爹娘”,眼睛便往哥嫂摊子上找老娘。
“亲家侄儿,亲家公和亲家母还好好站在这里呐,哪里就用得着出嫁闺女孝敬香纸了,红口白牙的,可不兴诅咒在世父母。”
梁青娥把手往遮水裙上一擦,抬步走了过来,看着怒气冲冲的秦东玉,眼里满是嘲弄与冷意。
她这话一出,旁边等着买香纸的客人们,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东玉这会儿才觉出自己和婆娘话里的歧义,脸色难堪尴尬,霎时涨得通红。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个不是那意思,可围观人的调侃声不断涌进耳里,羞愤之下,愣是说不出完整句子。
秦丙和冯氏暗暗瞪他一眼,冯氏抿抿唇,冲梁青娥干笑道:“亲家母莫要误会,咱家孩子都是孝顺的,一时心急口误,亲家母莫要放在心上。”
梁青娥眼皮子一抬,面上满是诧异:“口误不口误的,和我有啥子关系,只要亲家公亲家母不忌讳、不膈应就成。”
秦丙、冯氏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恼意,只觉这老婆子果然难缠。
秦丙冲冯氏使了个眼色,见冯氏略略往后退两步后,他便顺手从腰间抽出个烟锅子。
吧嗒吧嗒开始啜起烟来。
一口烟吐出,他原本矍铄的眼睛,竟露出几分颓败来,连沟壑纵横的面上,也显出几分苍老和凄凉。
秦兰花见爹娘身上的衣裳补丁摞着补丁,她爹抽的甚至都不是土烟,而是不知道什么破叶子。
原本尚算强干的老头子,竟显瘦寥落的连点儿精气神都没了。
她心上不禁涌起愧疚,闷闷问道:“爹,你去年种的旱烟呢,这抽的是啥。”
秦丙把烟嘴拿开,眉头一皱,一串剧烈的咳嗽声从他喉管子里溢出,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冯氏忙给他拍背,边拍边抹眼睛:“家里这几年不太顺畅,你爹种的那些旱烟,年根上都卖了出去,这一春,你爹都是拿随手搓的枯草叶子抽,家里实在没银钱,不然,我也不能舍了老脸,让你三嫂昨儿去你家赊欠香纸。”
她说到这里,忙又道:“兰花儿,你放心,娘不会让你难做,等收了麦子,交完税粮,爹娘卖了粮食定然把钱还你。”